三蹦子停在一條狹窄的胡同前，喬橋率先跳下車。

“到了。”

回頭，見周遠川猶猶豫豫地不肯下來，順著他的目看去，原來地上有一灘汙泥，讓青年無從下腳。喬橋有點想笑，便出幾張紙巾去把汙泥蓋住，周遠川這才慢騰騰地下了車。

“這是什麼地方？”剛站穩，他就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味道好奇怪。”

“好地方。”喬橋狡黠地眨眨眼，“你跟我，別跑。”

“小喬，還是張隊長來吧，就我們兩個，我怕——”頓了頓，周遠川連忙解釋，“當然，真發生危險我肯定會保護你，但我實在不會打架……”

喬橋噗嗤一笑：“你在想什麼啊？這裡雖然偏僻了點，但也是正經經營的店鋪好不好？看，這不就到了？”

停在一扇鐵皮門前，門上噴著七八糟的油漆，連塊招牌都沒有，看起來相當可疑。

喬橋推門走了進去。

屋特別狹小，線也很暗，還彌漫著一子煙味，周遠川有點不了，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嗆得慌是吧？不好意思。”一個滿頭髒辮的人走過來，掐滅手裡的煙，又打開了排氣扇。

“要紋嗎？”打量一下喬橋和周遠川，“第二件半價。”

“嗯。”喬橋拉了張凳子坐下，“有圖嗎？我看看。”

人拿出一個厚厚的圖冊，喬橋接過來一張一張地慢慢翻，看得很仔細。

“小喬，你要紋？”周遠川憂心忡忡。

喬橋看他那苦大仇深的樣子，逗弄之心頓起：“對啊，咱倆一人一個吧，還能打折呢。”

男人咬了咬下，沒吭聲。

人適時地進來：“我的手藝你們放心，過幾十年都不會糊，就算你們褪了，我的紋都不會褪。”

喬橋看向周遠川：“怎麼樣？要紋一個嗎？不能反悔哦，紋上可就洗不掉了。”

周遠川臉白了白：“你真的要紋？”

喬橋聳肩：“對啊，我還想紋個大的呢，怎麼樣，你要不要？”

“我……我想想。”他看看外面，“我出去一會兒。”

喬橋沒多想，隻以為他要出去氣。

幾分鍾後，選好了一張海棠花的圖案，遞給人。

“紋哪兒？”

“手臂吧，兩隻手臂都要，填滿的那種。”

人練地拉開屜，取出一堆畫筆。

喬橋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要畫的？”

人笑笑：“你選圖太快了，圖冊都沒看完就定下了，真要紋的不會這樣。”

喬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人拉上簾子，形了一個簡易的工作間：“這樣畫出來是一次的，不能見水，洗個澡就掉了。”

喬橋點頭：“我就要這種。”

“來，坐下吧，把外套了。”

人手非常穩，先用一種奇異的藍在喬橋手臂上淺淺地勾出廓，再用細的畫筆填築細節，不一會兒一個大概的圖案就已經畫好了。

喬橋觀察了一下，非常真，比上去的那種真多了，起碼不會反。

“剩下就是填了。”人看一眼表，“大概還需要半個小時。”

“行。”

話音剛落，喬橋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不行！我堅決反對！”

接著，鐵皮門被人暴地推開，一便裝的張曉東沉著臉，踏進了這間狹小的工作室。

周遠川也走了進來，他冷冷道：“張隊長，我只是通知你，並不是征求你的意見。”

“周教授！”張曉東一米八多的壯漢子，此時臉憋得通紅，不知道是氣得還是鬱悶的，他掃了一圈室環境，頓時悲從中來，聲道：“您確定在這種地方？”

周遠川：“這裡怎麼了？”

張曉東：“就這種環境，您不怕傷口暴染？”

人聽見這話不高興了：“喂，什麼‘就這種環境’？我這裡很乾淨的。”

周遠川：“我不怕。”

張曉東走投無路似的在屋裡轉了兩圈，末了換上一副商量的口氣：“好歹讓我帶人來做個全屋消毒，或者乾脆換個地方……要不直接去軍區醫院吧？我讓他們找來全國最好的紋師！”

“沒那個必要。”

張曉東苦笑：“周教授，您怎麼好端端地想起紋來了？您子骨本來就弱，紋又會造大面積的小創口，要是因此染或者發炎，這筆帳是要記在我們頭上的。”

“你的意思是，我連支配我自己的資格都沒有嗎？”

張曉東登時噤聲。

即便周遠川看起來手無縛之力，好像一陣風刮過來就能把他吹倒，但他面無表地看人時那雙眼睛就如同的儀一般閃爍著無機質的寒，讓人不由得後脊背發涼。饒是特種部隊出的張曉東，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此時，喬橋才弱弱地從簾子後面冒出頭，打了個招呼：“嗨。”

“喬小姐？！”

張曉東的眼睛立馬亮了，如果這是在漫畫中，那麼他的眼中此時一定會噴出兩道寬面條淚。

“我說周教授怎麼心來要紋！”張曉東撲到喬橋邊，那樣子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喬小姐，你快幫我勸勸他，周教授的皮連多幾個針眼都會發青發紫，更別說紋了！”

喬橋愣了下，明白過來自己的玩笑被周遠川當真了，連忙舉起手臂：“我這是畫的，我也沒紋呢。”

“周教授！”張曉東仿佛舉尚方寶劍一樣舉著喬橋的胳膊，那神氣勁兒活像端掉了一個國犯罪團夥，“您看！”

周遠川走過來，目在紋師的畫筆和喬橋胳膊上遛了一圈：“小喬，你為什麼要在上畫這個呢？”

喬橋眼看瞞不住了，隻好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原來是想打扮得‘社會’一點，等明天放學在校門口堵那幾個欺負彥的臭小子，嚇唬嚇唬他們。

張曉東：“……”

周遠川：“……”

“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呢？”周遠川了眉心。

喬橋扁扁：“本來打算畫完告訴你的，誰知道——”

張曉東則是一副被雷劈過的表：“喬小姐，以後這種狗欺男霸的事給我辦就行了，真的不用你親自手。”

喬橋疑：“你們不是軍人嗎？軍人不能摻和這種事吧？”

“可以乾。”張曉東沉著道，“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過背個分，只要能讓周教授打消紋的念頭，這個分非常值，值大發了。”

喬橋：“……”

既然有張曉東加盟，喬橋便把畫了一半的紋洗掉了，兩人約好明天下午四點在校門口見面，張曉東會提前踩點，等那幾個學生一出現，就開始行。

送走張曉東，喬橋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便提議回去。

但男人的目卻盯著牆面某不肯挪，喬橋跟著看過去，發現是一張紋的品照。

照片上的一男一在口相同的位置紋了各紋了半顆心，心裡還寫著對方名字，這樣拚起來就是一整顆，典型的紋。

不過是很爛俗的圖案，跟牆上的其他客照比起來差遠了，喬橋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

此時老板在一邊涼涼道：“最好不要紋漢字，每年來找我做漢字遮蓋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漢字是最有力量的，對吧？”周遠川側頭看過來。

老板頓了頓：“那當然，哪個人能拒絕紋著自己名字的男人？”

“是這樣啊……”周遠川低頭自語，“只是紋個名字就有這樣奇妙的效果嗎？那給我也紋一個吧。”

他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好像說的不是要紋，而是要下樓去買一顆大白菜。

老板也愣了：“你要紋？紋什麼？”

周遠川想了想：“方正宋的‘喬橋’兩個字，豎排，在心臟位置，大小以能剛好覆蓋住心臟為佳。”

‘啪嗒’。

老板手裡的料瓶掉在了地上。

喬橋趕滅火：“不好意思，他是開玩笑的，不用管他。”

周遠川：“我是認真的。”

“認真個大頭鬼啊！哪有人紋方正宋？就算紋漢字也得紋好看點的吧？就那麼兩個板正的字蓋在上，你不覺得像豬章嗎？”

“但是這樣最明顯啊。”周遠川笑笑，“我又不是為了好看，當然是怎麼顯眼怎麼來。”

喬橋幾乎要咆哮了：“不為了好看你紋什麼紋啊！”

他無辜道，“我以為你會喜歡。”

喬橋噎了一下，大腦不控制地立馬幻想出了周遠川口紋著名字的樣子，不得不說，即便自認並不是佔有很強的那種人，但想到這個場景還是狠狠地滿足了一把。

那可是周先生耶！

“我不需要！”

咬咬牙，拉著周遠川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