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赫林眼神驟然一，盯著程茂明。

程茂明並沒看他，對泰安帝道：“是不是趙赫林指使楊武，皇上一問便知。”

短暫的沉默後，泰安帝問：“人在何？”

“就在錦麟衛中。”

“把人帶來。”

接下來就是令人窒息的等待，趙赫林冷汗淋淋，時不時擡袖汗。

泰安帝面無表翻閱著龍案上的奏章，針落可聞的室中只能聽到紙張翻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楊武終於被帶到了泰安帝面前。

泰安帝把摺子隨意往桌案上一丟，目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

“擡起頭來。”

隨著這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楊武慢慢擡頭。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四方臉，濃眉，很端正的長相，但過於閃爍的眼神讓整個人輕浮起來。

泰安帝不喜擰眉。

楊武一個混跡街頭的閒漢哪想過有見到天子的一日，當即就嚇得整個人都蒙了。

“草民見，見，見過皇上……”

“你爲何買兇殺人？”泰安帝沉聲問。

面對錦麟衛的手段，楊武都沒抵抗住，更別說在一國之君面前。

這一刻他腦子裡半點瞞的念頭都沒有，磕絆都不打就說了出來：“是趙大人讓草民這麼做的！”

“楊武，你休要胡說八道！”儘管有了最壞的打算，親眼瞧著楊武這麼痛快就把他賣了，趙赫林還是氣炸了。

楊武看向趙赫林，呆呆道：“趙大人也在……”

原來他太過張，沒留意趙赫林就在場。

泰安帝一個冷眼飛過去，趙赫林不敢吭聲了，額頭上汗珠出了一茬接一茬，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他是怎麼代的你？”

楊武老老實實說起來，最後還把從中得利的銀子掏了出來：“草民不是爲了錢啊，是害怕不聽趙大人的，趙大人會找草民麻煩，求皇上饒命啊！”

他砰砰磕頭，磕得地面咚咚響。

立在泰安帝側的大太監劉川心疼不已，暗道把金磚磕破了，這狗東西哪賠得起。

“夠了，把他帶下去。”

泰安帝一發話，楊武立刻被拖了下去。

泰安帝向趙赫林看去。

跪著的趙赫林子一歪，如一灘泥爛在地上：“臣該死——”

“你是該死，但朕還是想知道，你爲何這樣做？”

趙赫林垂著頭，陷了沉默。

難道對皇上說是太子？

那皇上定會惱怒。

泰安帝冷笑一聲：“趙赫林，你以爲程茂明沒和朕代？朕不過是給你個機會，看你是選擇自己承擔後果，還是害了一族人命罷了。”

默默跪著的程茂明聽了這話，暗暗心驚。

皇上可真是把套話運用得爐火純青，剛剛套他的話，現在又到了趙赫林。他早有準備躲過了，至於重之下的趙赫林，腦袋恐怕就沒這麼靈了。

正如程茂明所料，因爲楊武毫不猶豫招認，趙赫林心防早被擊垮，聽泰安帝這麼一說，當即駭得魂飛魄散：“臣代，臣代，是太子邊的王公公讓臣這麼做的！”

“你說什麼？”泰安帝手一抖，翻了手邊茶杯，卻顧不得流淌的茶水把奏章浸沒。

趙赫林這才意識到被套話了，猛然看向程茂明。

程茂明面上沒什麼反應，眼裡卻藏著笑意。

趙赫林一顆心直直往下墜落，掉進了冰窟裡。

完了，一切都完了！

程茂明早就查到與太子有關，卻不敢說出來，偏偏他腦子一時沒轉彎兒被皇上詐出來了！

趙赫林失魂落魄著泰安帝，只有一個念頭：堂堂天子，怎麼能這樣呢？

泰安帝大步走到趙赫林面前，一字字問：“是太子邊的人讓你做的？”

趙赫林不敢回答，頭幾乎埋到地上去。

“說！”泰安帝一腳把他踹翻，聲音冷如刀，“不然朕誅你九族！”

趙赫林狼狽爬起重新跪好，哭著道：“是……”

泰安帝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如狂風驟雨的心，看向另一側跪著的程茂明。

程茂明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你還查出來什麼？”

程茂明忙道：“回稟皇上，臣只查出趙赫林指使楊武買兇殺人，還沒查到趙赫林如此做的原因。”

一道怨恨的目來，程茂明坦然承。

手下敗將，再掙扎也掀不起水花了。

“還有麼？”泰安帝聲音聽不出波瀾，卻得人不過氣來。

程茂明心中掙扎一瞬，老老實實道：“還查出了兩名犯人的來歷，他們一個王虎，一個張山，是同屬玄武營一個小隊的營兵。”

以泰安帝的多疑小心，關鍵地方用的都是信得過的人，聽了這話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小舅子竇啓勝。

趙赫林承認讓他殺人滅口的是太子邊的王貴，程茂明又查到兩個犯人是太子的小舅舅麾下營兵，到這時可以說再無疑問，林大姑娘被劫持是太子策劃的。

這個混賬！

若不是有臣子在，泰安帝恨不得跳腳罵上一個時辰，再去東宮把太子的臉腫。

可現在他還要收拾太子弄出來的爛攤子。

緩了緩，泰安帝開口：“趙赫林爲錦麟衛指揮同知，卻知法犯法，因對魏王選妃不滿便指使人劫持準魏王妃，殺人滅口，罪無可赦！念在你多年爲朝廷做事，免去株連家人，即賜鴆酒一杯。”

趙赫林癱倒在地，帶著哭腔謝恩：“臣謝主隆恩——”

很快兩名侍衛過來，把趙赫林拖死狗般拖走了。

殿中驟然冷清下來，除了連呼吸都剋制著的宮人，就是泰安帝與程茂明這對君臣。

“程卿。”泰安帝開了口。

程茂明頭皮一，忙應了：“臣在。”

“這些日子查案，辛苦你了。”

“爲皇上分憂，是臣的榮幸，臣只恨沒有把事辦好。”

“程卿已經做得很好了，趙赫林這樣外忠的惡臣不就是你查出來的。”

這樣的表揚並沒讓程茂明輕鬆，反而力如山。

“玄武營那邊再好好調查一下，看那兩個犯人與趙赫林有什麼關聯。”

程茂明心頭一沉。

皇上的意思，明顯要替太子遮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