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亦昀的記憶里留著鑄鐘之法，但鑄之后如何激活，卻語焉不詳。

只說顧玙元神出竅，帶著一大鐘靈韻，遁出玉虛。他以為自己會飛到昆侖外面，結果眼前迷霧重重，不分，不論五行，方位失序，竟不曉得在何。

他調運神念，想窺破迷障，卻猛然間一滯，意識居然被某種力量屏蔽了。這力量仿佛來自于天地之外，浩瀚宇宙，冥冥中著一縷原始道息。

“……”

顧玙的元神虛虛幻幻，飄忽不定，原地停了片刻才踏出一步。他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思維，生氣全無，非常機械的運著。

不知是走，還是在飛，不知目的，亦不知來，只有那一鐘靈陪伴。

黑暗里，一點燈燭。

顧玙就保持這樣的狀態，斷斷續續的向前行進。他停時，迷霧層層疊疊，似山巒起伏，巍峨壯麗；他走時，霧障又飛快的向后劃去，連帶狀，如江河滔滔。

僅剩的一抹靈識落在元神深，仿佛過一個圓形小孔，去窺探外面的世界。

他從未會過這樣的覺，沉冗、煩擾的被斬掉，一道不屬于人間的視線由自出，上達碧落，下墜紅塵，千萬人千萬事，皆在一念之中。

…………

“老爸走七天了！”

玉虛宮，雄壯矗立的鐘樓下面，四人一蛇一鼠團團圍坐，大眼瞪小眼。九如可不管忌諱，道：“人死了還要過頭七呢，我們要不要敲鐘看看？”

“千萬別！”

長生一把按住，道：“父親若是走路，七天也走不出多遠，若是元神飛遁，七天能繞地球一圈了。我們不了解況，最好不要妄。”

“嗯，長生乃老之言。”鄭開心點頭。

“老就意味著，我們還要繼續在這里傻坐，而且不清楚要坐到什麼時候！”九如哼道。

“再等等吧，按真人的說法，他走的越遠，鐘聲傳的就越遠。這鐘能穿兩界，真人可能不在人間，在魂界也不一定呢。”安素素道。

“可是坐以待斃也確實難熬，要不這樣……”

鄭開心想了想，提出建議：“真人說向東，我們就往東邊搜一搜，看能不能覺到他的位置？”

“這方法古怪詭，我們貿然尋找，萬一壞了事怎麼辦？”安素素不贊同。

“那我們問問師父師叔，他們或許有辦法。”

當即，倆人向龍秋和小堇傳訊。

那邊也很懵，因為都不知道，搞明白狀況后也急了，簡單商議，還是決定找一找。于是乎，凰山的人仙全出，還拜托了道院幫忙，連盧元清都親自下場。

昆侖在青寧省與唐古特界，唐古特早就沒人了，東邊才是大片的城市群。從大方向來說，夏國的其余省份都囊括在東方。

于是乎，將近二十位人仙出馬，分省承包，犁地搜尋。原則是膽大心細，可遠觀而不可玩，判斷其位置就好，不要貿然上前驚擾。

夏國劃分完畢，出了大陸再往東便是大海，大海自然給新任海賊王——蒙奇·A·堇。

如此這般，眾人搜了十幾日，一無所獲。于是又有人提議，找西方力量幫忙，顧真人可能橫大洋，跑到歐去了。

不過當場被幾位否決。

一是夏國自家，沒必要讓西方知曉，二是歐洲得很，各路圣者下凡，瘋狂傳道，魔法勢力被大大，自顧不暇。

最后，只得寄希于盧元清——他能去魂界瞧瞧。

“轟！”

盧元清的神手一招，魂力匯聚一柄拂塵，再輕飄飄一甩，卻帶著萬鈞之力，砸在一只不開眼的魂上。

那魂慘連連，形潰散，死的不能再死。

他無暇多顧，又往別查探。

其實說是查找，魂界茫茫如宇，怎麼能找得到？盧元清摻和進來，只是對古仙法寶好奇，想親眼看看大鐘敲響時，是什麼樣的景。

“砰砰砰！”

“轟！”

老盧掃著拂塵，清理著大小魂，漫無目的的飄。

不知不覺，他也尋了十幾日，仍是毫無結果，只得放棄，神化作一道流，返回人間。

刷！

神魂歸位，靜室中的睜開眼，面上卻帶著一疑。

就在剛剛，他穿過兩界壁壘時，似乎到了一微妙的氣息，就像有個生命在那里不停移。

“……”

盧元清記住那個方位，閉上雙目，再度神出竅，而后回歸。反復數次，他終于確定：的確有個人存在，很可能就是顧玙！

他神變幻，莫名沉默，半響才笑嘆一聲，沖著玉虛方向拱了拱手。

…………

顧玙不曉得到底走了多久。

不會累，不會倦，什麼覺都沒有，連討厭、憤怒、無奈以及最喜歡的吐槽都消失了。

那道鐘靈還陪在邊，那道靈識還在元神深埋藏，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走到地老天荒時，終于，迷霧開始淡薄，四周變得清晰，視線出現了景，耳朵里聽到了聲音。

不過很奇怪，這些事與聲音，涇渭分明的歸了兩個世界，一在上，一在下。

他，就在中間穿行。

“聽說一發涼了啊！”

“是啊，不過提莫的錢退了麼？”

“退個粑粑，吃到肚子里的，還能拉屎送回去麼？”

……

“嚶嚶嚶！”

“吼！”

“嚶嚶嚶！”

……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來的……接吻也好，擁抱也好，還是喜歡上那家伙也好。”

“唉，冬馬和雪菜都是好孩兒。”

……

“神啊，請讓結為我的老婆吧！”

“你說的是哪個結啊？”

“兄逮，借一部說話！”

……

“啊！啊！啊！”

…………

鐘，也。

在祭祀、宴饗、征伐、喪葬等活中使用的東西。

《周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

洪荒無揖讓之道，唐、虞無吊伐之道，漢、唐無今日之道……未有弓矢而無道，未有車馬而無道，未有牢醴璧幣，鐘磬管樂而無禮樂之道，未有子而無父道，未有弟而無兄道……

宇宙、自然、文明、思想、科技、金錢、社會關系等等，一切都遵循著道的規律。

而這些規律，又被古人闡述為禮樂、儒、墨、、五行、法、縱橫等等，又進而象化，寄托在一件件上。

道之外無，之外無道。所謂道，便是這個意思。

顧玙一直走著，頭上是浩瀚海，誕生幻滅，無邊無際的魂界；腳下是萬象眾生，恨嗔怨，又永遠不會喪失希的人間。

他西出昆侖，用腳一步步丈量著千萬人，千萬事，丈量著生與死，與暗，超與貪。

而鐘，作為最古老、最厚重的之一，陪著他一步步走來，才能承載的如此寬廣，真正有了兩界至寶的樣子！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