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心離開了。

一時間，凰山人心躁。

此去昆侖，不是說馬上就會提升境界，即便真人有神仙之能，也不能讓一個人仙瞬間升級。此去昆侖，只表明了一種態度：老子不跟你們玩了，老子繼續求道去！

三四代暫且不論，二代弟子可是顧玙親自選進門，有不人還被耳提面命，親指點過。或多或的，某些不再那麼堅執，逐漸習慣和權力的家伙，都涌出一愧。

不過也僅此而已，改變是不可能改變的，愧過后，依舊熱衷的投權力爭斗之中。

六百零一人，大部分終生人仙無，或許勉強到了人仙，卻垂垂老矣，再蹉跎二百年。不是每個人都能保持住信念和堅持，當未來抬眼可見，考慮的更多是現在。

其實鄭開心的不告而別，在真傳弟子里的影響更大。

他不喜經營，徒弟僅一人，說放下就放下。陶通陶怡負責外聯，攢下厚家底，縱有心思，也不是短時間能割舍的。

游宇、曾可兒，初衷已經變了繼承基業，將凰山發揚大。

唐伯樂、雷驍、袁凌杉、王蓉等等，則是不以為然，他們相信打理事務與修行并不沖突，完全可以齊頭并進。

這也應了顧玙的意思，你懂了，你自然就來……

“開心師兄！”

玉虛峰上，安素素難得出小兒的欣喜，雀躍著將對方引進門庭。他們倆是最小的，往來不算多，卻清平如水，雋永流長。

“我一直在想，下一個來的是不是你，果然，嘻嘻。”

“素素，你已是人仙，怎麼不知會我們一聲？”鄭開心奇怪。

“為何要知會呢？”姑娘反問。

“呃……”

開心答不出。

“真人前陣子了傷，剛剛調理好，喏，就在前面，你自己過去吧！”

安素素小手一指，人就消失不見。鄭開心不失笑，小丫頭變化太大了，滿滿的神氣。

他順著蜿蜒的碎石路，到了湖邊的一座水榭，見到那個悉的人影，倒頭就拜：“真人，弟子來遲了！”

一道和的氣勁將自己托起，聲音清洌，“你所為何事？”

“為求道。”

“求誰的道？”

“求自己的道。”

“求自己的道，為何來找我？”

“……”

鄭開心怔住，居然應不上來。

對面輕輕一嘆，道：“人仙之上，更有無限境界。上古仙法，皆是神通，神仙至。我修食氣法，有幻化之道可以煉神。小齋修雷法，有存想之道可以修神。

小秋隨我一脈，你隨小秋一脈。

早已人仙圓滿，理應更進一步，但你可知，為何不來尋我？”

不等他回答，又接著道：“神仙之下，所學駁雜，包羅萬象，神仙開始，化繁為簡，恰是自有明悟，道心出籠之時。

我選擇了幻化，小秋不想，你道為何居深谷，研修蠱？正是為了以蠱化神通，開辟自我大道！

我拾前人牙慧，小秋的魄力遠勝于我，所以不來尋。

現在，懂了麼？”

“……”

鄭開心敢保證，不來昆侖，永遠都聽不到這番話。不是真人敝帚自珍，而是你自己的選擇和作為，喪失了聆聽的資格。

意思很簡單，神仙得掌握神通，神通從哪里來？

從專門的煉神法中來。

真人一脈，有食氣法和劍訣，食氣法已經固定，只有幻化可選，所以問題來了……

鄭開心沉默許久，忽又拜倒在地，堅定道：“弟子好劍，喜劍，癡于劍，愿以劍證神通！”

游仙派的劍訣，最高境界本就能修到神仙。只是太難，太艱苦，還有個人喜好問題，顧玙和龍秋都沒有選。

而此刻，他得真人點化，卻是醍醐灌頂，無有不通，當即立了決心。

“素素，你呢？”

顧玙忽地轉過頭，手一抓，從虛空中揪出聽的安素素。

這個三十來歲的小姑娘偶爾也會調皮，紅了紅臉，老實道：“弟子還沒想好。”

“你初為人仙，又慢，倒是不急。”

顧玙再看向鄭開心，問：“還有別的事麼？”

“呃，長生和九如在師父那里，我觀他二人已是先天圓滿，想的又十分通，敢問真人有什麼打算？”

他說的委婉。

現在凰山管事的是二代，倆孩子卻是一代目所生。眾人自然沒有旁的心思，但同屋檐下，難免不自在。倆孩子沒有職務，可要是跳出來指手畫腳，游宇聽還是不聽？

還有山，山是話事人的象征，因為大陣樞紐就在老樹底下。這是長生九如的住所，游宇和曾可兒只能住后山……哎呀，這種狗劇是不是很悉？

所以倆孩子特明白，自己讓了出來，但即便讓了，游宇也不敢住。

顧玙一聽，暗暗嘆了口氣，隨手拋出一道高級傳訊符，橫數千里，眨眼到了凰山。大意就是：

朕允了，可以住。

………………

土乃老顧畢生功力所化，非神仙、神不可。人仙的元神尚未形，只能借助他力，才得以境。

此刻，三人就坐在吳山的屋子里，靜靜喝著茶。沒錯，上次安素素來還沒有茶，現在都鼓搗出茶葉了。

“地老鼠咀嚼紫葉草，拉出糞便，將干的部分挑揀，在銀月下晾上七日，再裹了黑角蜂的，用手制，再晾上七日方。”

吳山非常得意，拉拉的介紹茶葉由來，“這茶功效奇佳，人有三魂七魄，偶爾會散了幾分，只這一盞，就能重新凝魂。”

“就是說，我們剛才喝的是恒河水麼？”顧玙道。

“您還讓我們嚼一嚼。”鄭開心道。

“壞人！”安素素道。

“嘖，你們凡間還有貓屎咖啡呢，怎麼就不能喝老鼠屎了？何況我這茶功效，功效……唔唔……”

顧玙揮了揮手，將他的封死，各種發愁。這貨以前正經的，在土天大地大，特麼的也放飛自我了！

憋了丫半天，才把解開，問：“現在況如何？”

哼！吳山吹了吹剛蓄起的胡須，道：“土的容量，是隨著你修為增進而增加，現在可容魂一千，條件基本，我也找到了不好東西。”

說罷，他領著三人出門，到了院子里。左側靠墻著一個大大的木架，上面擺著好些黑竹筐。

“這是我收集的種子，足足有二十三種，每種都能種出食。”

他撥了撥種子，慨道：“我知你不喜曹地府，廝殺吞噬，無法無天的秩序，想創造了一個相對文明的鬼世界。我也算不負所托，這些便是基礎。”

不待顧玙說話，又道：“那些猖兵沒事出去捕獵，也發現了十幾種可以圈養的。你看那邊，那就是我的實驗農場。”

他抬手一指，在村莊東面，臨河的一大塊平地上，麻麻黑黝黝，滿是田地和畜欄。

“……”

老顧一掃之下，盡收眼底，真有些了。

在人們固有的認知里，地府要麼混無序，充滿了殺戮腥，大鬼吃小鬼，小鬼吃游魂。要麼是十殿閻羅，等級森嚴，間的人死了，居然在地府宣判，或去投胎，或打十八層地獄。

他不喜歡這兩類世界，文明啊，誰說地府就不能種地養結婚生子了？無非生命質不同罷了。

“多謝前輩！”

老顧真心誠意的行了一禮。

“別忙謝，還有驚喜，隨我來。”

話落，他領著三人出村，一路向西走了好遠，停在一條溪流邊上。

溪流狹窄蜿蜒，曲曲折折的仿佛沒有盡頭，而在附近的一塊高地上，赫然有一間用樹枝草葉胡堆砌的“茅屋”，勉強可擋風雨。

四人遁虛空，湊近一瞧。

鄭開心和安素素頓時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里面。

只見厚厚的干草上，居然躺著一只極像人類的生，就是形很小，皮泛灰，溜溜的上印著好多詭異紋路。

頭發稀疏，廓較深，一眼金，一眼紅，像涂了怪號的口紅，黑紫黑紫的。

而最神奇的，它是個雌，還著大肚子。

“還記得上次那只小鬼麼？”

“剛出生就被吃掉那只？”

“沒錯，它們又進化了，變了這個樣子。”

吳山的神無比嚴肅，仿佛見證著一個偉大時刻的到來，認真道：“我觀察了它們很久，從外貌生理到舉止習慣，越來越向原始人類靠攏，尤其是這只。

它是族群中智慧最高的，合有孕，胚胎引得同族爭搶吞食，便搬離山谷，在此結廬而居。我懷疑……”

“啊，它要生了！”

話未講完，就被安素素打斷。

只見那雌生忽地起來，似乎痛極，正捂著肚子不停滾，又怕到胎兒盡力支撐。

顧玙往那溜溜卻沒有隙的下掃了一眼，奇道：“沒有生（防和諧），是如何配，如何生產的？”

“我怎麼知道，配的又不是我。”吳山沒好氣道。

“唔唔……啊……”

那生愈發痛苦，手指如刀，狠狠摳進了地面，發出好似聾啞人的古怪聲響。

“真人！”

安素素不忍。

“再等等。”

顧玙的目盯在對方上，充滿了好奇和驚訝。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雌生近乎力，仰面躺在地上，只剩下本能的搐。

而它的肚子里，卻有一只新生命蘇醒，游魚般不斷，使得肚皮時鼓時凹，頗為嚇人。

“原來如此！”

顧玙搞懂了原理，手一指，送出一道魂力。

快要死掉的雌生猛然一震，涌出無限力氣，呼！一團黑氣從腹中鉆出，盤旋游走，最后輕輕落在母親旁。

不多時，黑氣退散，出一只古怪小鬼。

“好像人類啊！”安素素不低呼。

“還是個黑人小孩。”鄭開心接道。

這小鬼比母親更微型，皮也更黑，四肢、五愈發趨近人類。仍是一瞳金，一瞳深紅，很大，牙齒尖利，腦袋頂蓋著淺淺的頭發。沒有生（防和諧），暫且分不出別。

總之四個字，丑萌丑萌。

它蜷在草堆里，很快適應了環境，竟然爬了起來，試著用腳撐地。然后手舞足蹈的跳了一會，又看向自己的母親。

母親昏迷中，一不，它想了片刻，居然跑到溪邊，用手捧水回來喂食。

“……”

顧玙與吳山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欣喜，同時涌出一難以言表的就。親手促就一個智慧生命的誕生，這種覺太奇妙了！

“土已定！”顧玙笑道。

“土已定！”

吳山也笑，跟著道：“不如取個名字？”

“魆人可好？”

“魆人……倒也簡單明了。”吳山捋著胡子，算是同意。

古人有詩云：“魆蜮罔象初竮竛，跪羊立豕相嚘嚶。”

咦，可見在古代就有嚶嚶怪這種生了！

魆，鬼也，亦有烏漆嘛黑的意思，合起來就是黑鬼。誒，我不是種族歧視，我只是科普一下傳統文化拉拉。

…………

顧玙等人呆了一個月，每天都在觀察那對魆人母子/。

其實小魆人已經離了母族特征，于更高的一個層次。原以為是初生孩，才如此瘦小，不想它本來便是這般模樣。

胳膊都很細，瘦的皮包骨，但力氣格外的大。幾人就親眼見到，它徒手撕開一只講究怪。

而且速度很快，能達到凡人質的最極限。

小魆人沒有丹田、經絡，意味著不能修煉功法，但顧玙發現，它們天生可以運用氣，攻擊、防甚至修補傷口。

它們也沒有神魂，因為本就是由氣構。

這一個月來，都是小魆人照顧著母親，它的智力明顯更高，從捕獵就能看出來。什麼草、樹葉、樹皮、花瓣、各種都嘗試過，最后發現一種草的可以出甜，一種的質格外鮮，此后便專注于這兩種食。

母子/倆在溪邊結廬而居，拋開背景不談，倒有些怡然自得的意趣。

最高興的當然是吳山，有智慧就代表有高強的學習能力，有學習能力就代表可以流、生產、發展，組建社會。

他舍棄道院，在此辛苦數年，為的不就是這個麼？

土封神！

（最近腰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