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玙被淹沒在海之中。

數不清的點在邊漂浮掠過，集浩，仿佛一條奔流不息的時間長河。每個點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的終結與誕生，須臾間千萬次回，如指間沙般悄然逝去，無從把握。

一尺來高的人倒在虛蒙的塵埃里，氣若游，忽覺自己也要化作其中的一顆水滴，隨著這條長河流向恒久。

他讓孔雀送走了任亦昀，本想引開對方，伺機逃遁，結果生生挨了一擊，好似魂飛魄散。

顧玙抬頭看去，那只高級生命仍然飄在上空，宛如神祗。它重創敵手，并未轉離去，而是迅速捕捉到目標，手一指。

嗤！

裂聲劃破了魂界虛無，一道細細的束好像金箭矢般，尚未飛到近前，強大的迫已經籠罩了顧玙周。

他氣息紊，一時間無力閃避，不由神念跳，泛起一苦笑。

“我修道近二十年，苦求長生，無愧于心，不想今日要死在魂界麼？也不知我死后，我那會怎樣？小齋可會流淚，凰山的那群小孩子又會如何？人間會走上哪條道路，修行盛世還能到來麼……嗯？”

顧玙一怔，突然發現自己并未真正超，對人世還有許多留。而隨即，他又非常疑：從人到人仙境，別凡塵，見天地。

但這凡塵可舍的干凈？天地可見得徹？

道是宇宙本源，那它是隨時變化的，還是亙古不變的呢？

道衍化萬，萬卻始終都在變化，從這點來說：道唯一不變的，就是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

舊的規律死去，新的規律誕生，一切都在按照軌跡運行——無論是發展、進化、崩潰、滅亡而又重新開始……

道，就在那里。

“……”

須臾間，顧玙的念頭轉了千百回。

他想明白了上面那些，卻又墜新的困：既然道是如此，那我別的凡塵，究竟是什麼樣的凡塵？見的天地，又是何的天地？

在死亡來臨之時，他竟忘記了死亡，也毫不在乎那道襲來的束，更沒看到一團虛影疾馳撲過，只沉浸在自己的中。

砰！

那團虛影與束正面相撞，為他結結實實擋了一擊，跟著就像一只破爛皮球，翻著個摔出老遠——正是趕回來救主的孔雀。

“討厭的飛蟲！”

高級生命一擊不中，生出幾分惱怒，又是一道去。束不像之前的那太，孔雀還能勉強起，將將避過，同時沖著主人啼鳴，希他快些逃走。

“死！”

高級生命很不屑這只飛蟲，像趕蒼蠅一樣揮舞著雙手，線來回錯。孔雀極其狼狽的閃躲，不時被擊中，撲棱棱摔下來，又勉力飛起，引得對方愈發興致**，好生玩弄。

而在它們下方，顧玙不知不覺坐了盤坐姿勢，氣息飄忽不定，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他從未過如此重的傷，也從未有過如此清醒的意識。整魂空空明明，似大海退清萬里，廣闊無邊。

大道恒久，天衍變換，恒久支撐了萬變化，萬變化也帶來了恒久本源。

修士五境，天、地、神、人、鬼，這些都在規律之中。人在世間，生來有煩惱，人變了人仙，別去凡塵，那以后就沒煩惱了麼？

當然不會。

那些話本小說里，圣人斬三尸圣，善念，惡念，最后是自。斬去自，方能無無，真正為圣人。

區區人仙，就能抹掉一切煩惱？

顧玙在生死關頭，忽然閃過一明悟：

“我別的凡塵，是人的凡塵；見的天地，是人的天地。這些無時無刻都在變化，每個修行階段都有新的境界要攻克。

所以，我別的凡塵，應是當時心中的凡塵；見的天地，亦是當時心中的天地。

直到最后，心如明鏡，塵埃不染，見道！道！”

轟！

猛然間，顧玙只覺自己的神念跳了一下，就像一繃的弦被狠狠拉扯，砰地一聲，從頭到腳震開來，圓潤完整的魂居然有了一奇妙的變化。

所謂福至心靈，禍來神昧。

顧玙連忙運轉幻，抓住這一難得的悟。

他在魂界呆了一年多，運轉了何止千萬次，再通不過。當即，周遭海小小翻騰，魂力化作一縷縷線被吸，緩緩補充、淬煉著魂。

隨著魂力引，能量漸漸充裕，顧玙只覺頭頂敞開，神魂飛升，仿佛人類離了地球母，初見那浩瀚宇宙，燦爛星宇。

而在這一片萬虛空中，自己似乎又褪去了一層外殼，沒有任何靈氣、道、劍訣、乃至魂的包裹。

就是赤條條的一枚元神，元神與宇宙相連，微若塵埃，卻是宇宙的一部分。

倘若有人在場，就會看到那個一尺來高的人，正以眼可見的速度在小，虛虛蒙蒙，變了一團球。

球不斷，連續分解重塑，最后化了一個三寸來高的人。面部不再空空，而是與任亦昀相似，五模糊可辨，神態如生。

砰！

孔雀堅持了好一陣，早已遍鱗傷，速度越來越慢，在又一次被擊中后，滾海，掙扎半響，再也無力彈。

高級生命冷哼一聲，螻蟻放棄掙扎，頓覺無趣，隨手一指，嗤！

又一道束激而出，轉眼到了跟前，就在要到孔雀的一剎那，忽然波紋微，孔雀莫名消失無蹤。

“吼！誰……是誰……”

那家伙大怒，剛從魂晉升來的生命，瞬間出了一聲狂吼，不清的向四周散發神念，“是誰……誰……”

巨大的軀原地打轉，來回掃視，猛然死死盯在一。

就在海奔流中，一個三寸人穩穩站立。雙方的積差距如螻蟻巨象，那人眼睛微闔，神似怒非怒，好似一尊古怪的雕像。

它愈發憤怒，這正是剛剛險些被自己打爛的那個家伙，攥拳頭狠狠一揮。

轟！

第二太迅速升起，又要像剛才那樣，將其斬落馬下。

就在此時！

顧玙也抬起了右手，遙遙一指。

沒有驚天地的氣浪震，也沒有任亦昀那種兇威赫赫的火海，他就像在十幾年前，初學幻時，對著凰山上的一只雀鳥試驗，也是這麼輕輕一指……

吼！

沒有任何預兆的，那只大家伙猛然發出一聲嘶吼，痛苦，恐懼，絕，掙扎，求饒……難以想象一只魂界生命，竟然會有如此集中復雜的緒。

吼！吼！

它宛如瘋癲一般，雙拳揮，腳步錯，撞開一片云又向遠方逃去。跟著轟的一下，泰山崩塌，沉沉摔落，瞬間被海湮沒。

“唔……”

顧玙猛的一歪，差點摔到。他知道那家伙沒死，也很想過去補刀，可惜剛剛領會神通，元神虛弱。

他也不敢停留太久，迅速抹遁走。

…………

“多虧你了！”

一直遁出老遠，顧玙才停下形，神念一，召出孔雀。

孔雀自從跟了他，就是各種殘，然后恢復，然后再殘。此刻也不例外，只剩下小小的一團，奄奄一息。

縱然是自己的伴生魂，顧玙也極為激，道：“沒事，待我出去，定為你尋一，讓你重新會一下人間生靈的覺。”

說著，他收回孔雀，又盤膝坐下。

此番臨陣突破，與上次不同。上次不是生死戰，或者說，菲奧娜給他的力遠沒到生死斗的程度。

這次卻是千鈞一發，不過說回來，若非在生死關頭，也不會心有明悟。他的積累已經足夠，差的便是心境。

顧玙開山門，廣收弟子，教他們歷練道心。殊不知，他自己同樣需要歷練。

“呼……”

不一會，老顧就睜開眼，非常詫異。就在這短短的功夫，消耗的力量居然恢復了，魂力沒有一生凝滯，真正為了自的一部分。

魂煉，比之前更加凝實穩固，即便到人世間走一遭，也能堅持許久，不規則排斥。

這才元神！

至于他的神通，很明顯，便是幻的加強版。貌似仍舊肋，但他經歷了這麼多，早有打算。

等自己回歸，氣神圓融合一，真正達到神仙境，那才是幻大放異彩的時候！

哦不，那時候應該：幻化之道。

顧玙略作休整，仍然沒有方向，憑著直覺往一個方位飛行，去找那丟失的任亦昀。結果飛了一程，一團球呼的撲過來，氣息悉。

“小友，慚愧至極！慚愧至極！”

任亦昀的緒有些激，神智卻很清醒，忙不迭的賠罪：“都怪我，癲癥又犯了，差點置你于死地！不過見到你沒事就好，怎麼樣，那家伙何去了？”

“……”

若是之前，顧玙就信了，現在麼，沒吭聲。

任亦昀渾然不覺，繼續道：“咦？觀小友氣息，可是有所突破，領會神通了？哎呀，恭喜恭喜！既然領會神通，自然不怕那種蠢笨濁……”

他叨叨了半天，道：“小友冒險來此，就是為了打破關口，如今已經功，不知下一步有何打算？”

顧玙微妙的瞧了瞧他，笑道：“當然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