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嬋也小嚇一跳，隨后意識到：“是大魚撞纜繩。”

以前也偶爾聽到的。聲音順著纜繩板壁一路傳來，由于是固傳聲，音質十分保真，響在耳邊，很是真切。

被窩里熱氣溢出，鉆出窸窸窣窣幾聲笑。

蘇敏平復呼吸，咬著牙，一字一字道：“阿妹。你從哪聽的這些。”

小爺實在很可憐，裹在自己的小被子里，承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驚悚暴擊。

林玉嬋忍不住笑，埋汰他：“你不是不信神佛嗎？”

回答的是一記報復的撓。蘇敏以前很朝上手腳，今日忍無可忍，一出手就是最的肋下。

“講啊。接著講啊。”

林玉嬋笑著尖一聲，左右躲閃，像條翻騰的小魚，被他一把捉在空中，按下去，捂住，強行咯吱幾下，力盡不敵，在床上爬不起來。

驀地意識到，沉重的呼吸就在耳邊。被鬼故事嚇壞的小爺面無表，抱那個講故事的壞蛋不撒手。

周炙熱。

“阿妹。”

他倏然間眼眸渙散，失控地扯領，松松垮垮的中本來就大，一下出半個暖白的肩膀，纖細的鎖骨輕微起伏。燙人的吻的落下來，落在脖子肩頸，還有耳畔，還有腮邊，最后是，懲罰似的，不章法的轟炸，在小小一方船艙里炸開一束束煙火。

他忘記保持距離，于是讓清晰地到了，即便隔兩層，邊的年輕男人的上越來越明顯的變化。

氣方剛的，難以自抑的。蘇敏也立刻意識到了，遲疑剎那，聽到一聲小小的氣。

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不敢，許久，細微的聲音說：“方才的故事還沒講完……”

他忽然輕輕咬住肩頭，中一道克制的嗚咽。

他沒事講什麼虎姑婆？

他不聲不響地起，扯下掛著的斗篷，把自己披個嚴實，任由冷氣吹拂臉頰，讓自己慢慢涼下去。

他在林玉嬋面前食言多次，這次親口保證“有分寸”，總不能再吃回去。

有點不安，言又止，最后悄聲自我檢討：“我會好好睡覺。”

蘇敏角忍不住一翹。這馬后炮放得真是時候。

他回，在額頭上輕輕一啄。

“你先睡。”他氣息短促，道，“我去洗漱，再來陪你。”

他開艙門，黑漆漆的走廊里沒點燈。今日船上安全，也沒幾個人巡夜，外面靜謐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五花八門的鬼故事在他眼前閃了閃。他義無反顧地邁出門。

林玉嬋眼睜睜覺那被窩冷了下去。不敢再出聲挽留。

但跟他玩鬧了一會兒，雖然基本上是被他按頭欺負，但也耗了不力，非常倦了。

在半夢半醒中，到有人回到邊，小心依偎在肩頭，溫而眷。

----------------

次日上午，大雪如約而至。

云霧散去后，空氣純凈得仿佛能結出冰。武漢三鎮都被鑲上了白茫茫的邊。長江和漢水如同兩道褪的彩綢，容納了雪花，反哺出晶瑩剔的。

江邊泊著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也都扣上了茸茸、白生生的帽子。行人神匆匆，打著傘、披著蓑，劈開細碎的雪花，留下泥濘的腳印。

碼頭里那幾艘氣派的蒸汽船，此時也蒙上一層薄薄的絮，甲板上反耀眼，鋼筋鐵骨披了素，宛如艦船模型。就連那船舷炮筒上也金盆洗手地積了白雪，頗有些偃革為軒、倒置兵戈的味道。

只有那高聳的煙囪是的，潤的鋼鐵向外噴著熱氣，在那鋪天蓋地的寒氣中，人為制造了小小的熱島。

幾只聰明的水鳥聚集在煙囪周圍，取暖飲水。

忽然近人聲嬉笑。水鳥驚，撲棱棱飛走。

船艙里跑出一個裹得厚厚的雪娃娃，一步一跳簡直要上天。踩上甲板上一層薄薄的積雪，驚喜地回頭看腳印，又手接雪花。

“啊啊啊下雪了！才吃個飯的工夫就下雪了！可以打雪仗了！”

說來慚愧，廣東仔林玉嬋活了兩輩子，沒見過下雪。

雖然地面上這薄薄的一層雪，跟在照片里看到的能埋車、能堵門的雪鄉盛況大相徑庭，可那畢竟是真材實料的雪，可以攏起來球。可以堆小人的！

可惜長江沿岸的雪量畢竟有點寒酸。林玉嬋估算一下，把整個甲板掃一遍，大概能堆出個林翡倫那麼大的雪人。

……算了。

但這不妨礙好好探索一下。戴上線手套，然后想了想，又跑到機室，再套一雙防水橡膠手套，然后回到船舷欄桿，一點點掃出潔白的雪末。

蘇敏跟了出來，同樣是氈帽厚斗篷，提兩個手爐，塞給一個。

“喲，見多怪。”他可勁嘲笑，角抿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也雪呀？最多是個冰廠下腳料。”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一團沒的雪球當頭砸下。他靈活一躲，雪球著帽子，當場碎骨，碎屑落空氣中，連個響兒都沒有。

林玉嬋不服：“你見過大雪？”

蘇敏笑而不語，目在肩頭腰上逡巡。

他對大雪不興趣。昨晚跟玩得實在是很出格。隔著三層，他依然記得底下的位置和手。

林玉嬋被他看得心煩意，摘下橡膠手套，跳下舷梯：“哼，你也沒見過。”

蘇敏慢悠悠說：“小時候，上過京。”

林玉嬋：“……”

又是小時候。

怎麼小時候只記得寫作業讀課外書，春游最遠也就去過羅浮山？

蘇敏憐憫地看著這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大概覺得勝之不武，又補充一句：“全程有人照料，出門就是車馬，只見過，沒過。”

林玉嬋隨后明了。大概是被家里安排，奔著聯姻去的。

不多問了，想來也沒機會讓他出門觀。

蘇敏一笑，看到頭頂落了雪花，頂著一頭黑白相間，很是有趣。

剛要手給撣掉，旁邊一群電燈泡魚貫而過。

“老大，”江高升帶著一群小弟，盛邀請，“我們打聽了，武昌城里有家浴堂，便宜又好，一塊去吧！”

蘇敏：“……”

昨晚娜“卸貨”，難民們勝利大逃亡，懸在頭頂的刀總算輕輕放下。船工兄弟們也都松口氣，人人睡了個安穩好覺。

今日休息一天，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更是應該應分。

江高升催促：“快走快走！聽說那里的澡工技一流！”

好在旁邊有乖覺的，捅捅江高升，又指指對面林姑娘，眉弄眼，讓他閉。

“干嘛捅我？”江高升不解：“……哦，林姑娘啊，林姑娘是不能去浴堂，那里只接待男客。不過你可以逛逛戶部巷，那里吃食多……”

有人把他拽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