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訣在街尾站了半響，眉頭一蹙，轉而進了自己的古玩鋪子。

此時，另一條巷子里，付姝妍摘去面紗，將買到的東西攥在手心里，寬大的袖口垂下，遮得嚴嚴實實。

往外走幾步，便是另一條繁盛的街，馬車停在街口好一陣了。

青檀見來，趕忙迎上，道：“夫人，您不是去買糯米糍麼？”

付姝妍捋了捋鬢角的碎發，輕輕答道：“哦，賣完了，直接去付宅罷。”

青檀猶疑應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家姑娘近日奇奇怪怪，心心念念都是老太太，就說今日罷，連給老太太買糯米糍，都要自個兒親自去。

不知的，還當祖孫二人誼有多麼深厚。

可青檀知道，并非如此啊，姑娘對老太太，哪里有誼可言？

搖了搖頭，莫非是出嫁后，當真想家了？

不多久，付姝妍叩了付宅的門，又去探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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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正是春風拂面的好日子。

原在二月便該辦的踏青宴，因那半月的足，徹徹底底耽擱了，是以，付茗頌便邀了幾個待嫁閨中的姑娘進宮賞花。

說是賞花，可秦氏也在呢。

誰還不知道這名為賞花，實則卻給沈世子挑妻妾，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鮮活潑，就盼能秦氏一眼相中。

一時間，這個皇后了陪坐，倒被忽略了。

素心遞上一盞茶，笑道：“這些姑娘，慣是沉不住氣的，奴婢瞧著沈夫人，一個都瞧不上。”

聞了聞陶瓷茶蓋上的香味兒，揚眉瞧了素心一眼，“你又知道了。”

素心笑笑，不敢多言。

但目掠過面前人的肩頸，還是忍不住道：“娘娘瘦了，您近日胃口不，還是要廚再改改膳食才行。”

付茗頌敷衍地應了應，何止胃口不，還日犯困，這大好的天氣，草長鶯飛，蟲鳴鳥，偏是乏力得很。

捂將一個呵欠憋了回去，一瞥眼，便瞧見荷池那頭，一道鵝黃影悶悶不樂。

“遮月，去將四姑娘請過來。”

宮里賞花，邀的是未出閣的子，也是為了秦氏選媳，然付姝云定不在這人選里，請付姝云進宮，還的，是姜氏的面子。

可這日活潑的四姐姐，今兒倒像霜打的茄子。

遮月幾步過去，俯在付姝云耳邊低語幾句話，扭頭看過來，隨即與邊幾個小姐妹道了別，握著團扇走來

恭恭敬敬請了安，端端正正坐在玫瑰椅上。

付茗頌揮手屏退了宮，兩面屏風一遮，外頭誰也瞧不見，付姝云的脊背這才稍稍放松些。

付茗頌角輕揚，笑問道：“四姐姐因何悶悶不樂？”

付姝云頓了頓，如今這份懸殊，話也不是能應說盡說的，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口吻抱怨道：“祖母盡折騰我，上回想我嫁進魏家，后來作罷，現下，又相中了龔家二郎。”

“諫義大夫龔文軒家？”

“對，是這家，五妹——皇后娘娘也聽過？”

付茗頌側頭了珍珠耳飾，宮宴上與龔夫人說過兩句話，除此之外也沒有旁的了。

“龔家門第清白，諫義大夫的品級比父親還高，四姐姐因何不愿？”說罷，付茗頌困意一掃而，眉頭挑起，低聲音問：“姐姐莫不是，還惦記著恒王？”

“呲——”一聲響，付姝云蹭的從椅上彈起來，凳角與青石板劃出一道磨耳的聲響。

瞪圓了眼睛，忙又坐下，揮手道：“不是，不是不是，你可別瞎說，要是人聽去了怎麼是好？在俞州時我不知他是恒王，見他相貌迤邐，一時糊涂，現下我可不敢胡想了。”

“喔。”付茗頌睨了一眼，似是在問：那你因何看不上龔家？

付姝云脊背徹底垮了，嘆氣道：“我不是看不上龔家，我還怕他們家看不上我呢……同皇后明說了罷，我是見不得祖母那打細算的模樣。”

頓了一瞬，抿向付茗頌，道：“我可算知曉你當日的苦楚了。”

人打細算，榨干吸。

真真膈應人。

付茗頌角輕提，就要抿笑起來，忽然手一抖，扇柄從手心落，“啪嗒”一聲掉在石板上。

低低倒了一口氣，指關節抵上太。

付姝云嚇了一跳，忙起上前，“你——遮月！”

遮月候在臺階下，聽此慌的聲，渾一凜，忙推開屏風過去。

“娘娘，您是頭又疼了？”

付茗頌抵在上的關節用力地按了幾下，那刺痛才漸漸消散，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那張小臉就滲出汗，像是被干了力氣似的。

付姝云呆了神，吶吶問道：“你家娘娘，這是何病？可宣了太醫？”

遮月蹙，頷首應：“宣了，也瞧了，可太醫皆瞧不出病在哪，娘娘神勁兒一日比一日差，偶有頭疼疼，白日里還困乏。”

付姝云張了張，嘀咕道：“巧了，祖母近日亦是如此，頭疼、口疼，胃口還不好，連帶著脾氣都差了些，母親近日，都往壽安堂去，生怕礙了的眼。”

聽此，付茗頌抬頭了一眼，疑地撇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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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酉時。

春日季節，夕落下了，天尚還大亮，照得寢殿一片亮堂堂。

付茗頌趴在香榻上，小堆在肋骨，出一片華細膩的背。

素心兩手疊，來回推磨，“娘娘，這個力道可好？”

闔上眼的子舒服地溢出一聲輕嘆，點頭道：“好。”

“素心，你再往上些……對，這兒疼。”

聞恕來時，便見這春之下，這幅場景。

素心見到來人，下意識便要收手跪下，被他一記手勢擋了回來。

他走近，嗓音清冽道：“這是作甚？”

付茗頌猛然睜開眼，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說：“今日請了姑娘們賞花，站久了，腰疼。”

聞恕垂眸盯著素心的手勢，掌心往下挪了一寸，于是便出上面那一塊。

“輕些，都紅了。”他蹙眉道。

素心一頓，不知想到甚，臉頰紅。速速收了手，起道：“娘娘，奴婢先去給鳥兒喂食。”

說罷，匆匆退下。

聞恕就著小幾坐下，一只手在泛紅的上磨了兩下，付茗頌翻過坐起，拉了拉小，“皇上今日怎來得這樣早？”

“嗯。”他低低應了聲，又說：“聽遮月說，你今日頭又疼了？”

“就疼了一下，不礙事。”如是應，又去捉他的手，問：“皇上用膳了嗎？”

須臾，昭宮便傳了膳。

付茗頌陪坐在一旁看，已然吃過，現下捧著竹簡，在他邊上仔細讀了起來。

忽然，遮月輕聲低語道：“要不，娘娘再用些罷？”

聞言，聞恕一頓，扭頭看向側的人，眉頭隨即擰起，“吃得？”

付茗頌皺眉，往桌前掃了一眼，丁點胃口也沒有，搖頭道：“吃不下。”

又怕惹得他擔憂，忙道：“春日胃口本就小，且這天氣暖和，裳料子也薄，吃多了要長的。”

這借口，倒是人挑不出病了。

夜里，聞恕握著那細柳似的月要肢，呼吸沉重道：“明日起，不許節食，就你上這幾兩，還不夠朕折騰的。”

姑娘耳滾燙，手摟住他的臂膀。

待要第二次時，卻推了推面前的人，搖頭息：“累了，沒勁兒了，明日罷，明日。”

仰躺在被褥上，額前豆大的汗滴落，臉有些白皙。

聞恕一頓，倒沒勉強，將攬到懷里，輕輕拭臉上的汗珠，“這幾日怎麼了？這麼提不起勁兒？”

子是弱，可平日里，兩次是得住的，至多第三次時，才喊著沒勁兒。

付茗頌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偎在他月兇膛，“近日事多，許是累著了，過兩日讓太醫給我調養調養子，再伺候皇上罷。”

聞恕了的下，都如此說了，他還能不樂意不？

是以，他摟著人躺下，輕輕拍了拍的脊背，道：“睡吧，睡吧，好好歇著。”

長夜漫漫，有人沉睡于夢中，亦是有人睜眼待天明。

裴家的方寸宅院里，付姝妍翻來覆去，彎腰下床。

睡在側的男人睜了眼，聲音含糊道：“妍兒，你去哪？”

付姝妍口吻淡淡道：“白日里水喝多了，起夜。”

裴勻應了聲，便又睡了過去。

付姝妍立在床頭，著這個已為自己丈夫的人，轉拉開屜，握著錦盒走到庭院里。

環視一圈，瞧瞧這破舊的宅院，連墻都是直接用黃土砌的，俞州時住的洗春苑，都比裴家好上十倍不止。

這就是的祖母，一口應允的親事。

嗤。

付家人，骨至親，亦是能待之無無義。

付姝妍面難看地撥下暗扣，“啪嗒”一聲，錦盒自己彈開。

里頭出的，是兩道黃符，和兩排整整齊齊的生辰八字。

作者有話要說：

付姝妍不是突然這樣的，從云姨娘被發賣，就慢慢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