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的三月下旬穿著薄就夠了，干活的人著膀子仍然大汗淋漓也不見。

今日休沐，祝茂年卻也沒閑著，和縣丞一起去了田里，去了碼頭，去了船塢，曾經白凈儒雅的人如今干了許多，也黑了許多。

兩人騎馬并行，將先著什麼后著什麼事一再商量，眼見著衙門在才停了話頭。

羅縣丞瞇起眼抬頭看向天空，眼前的生活就像這晴空萬里一樣，敞亮，空白，在上邊揮灑的第一筆都能清清楚楚，他想在有生之年多寫一些，再多寫一些。

“瑾鳴府同知大人來信說固安知縣的人選一直沒能定下來，朝中顧不上，各方的眼如今也不在小小一個縣城，還是一個元氣大傷的縣城，他問我可有人選推薦。”

羅縣丞看向話里有話的祝大人。

“我自是希來人和何慶博無關，若是相之人更是大好，云北的地理位置太容易被桎梏，至一年我仍有這方面的擔心，若是來者不善云北的發展又要限，所以我想向鄭同知推薦你。”

縣衙到了，祝長樂勒停馬匹下馬，看向同樣下馬的羅定：“我們并肩走了一段艱難的路，所以我也不試探你，你也無需有顧忌，直接告訴我是否愿意就好。”

羅定后退一步鄭重的躬一禮：“大人提攜之心下無比恩，但是請大人原諒，下要辜負您一番苦心，云北的過往因家父而起，那些仇怨下沒齒難忘，比起是否升，下更想留在此地，為云北傾盡全力，這樣方能告祭家翁，也方能讓我心中安寧。”

羅定再次深施一禮：“下，請大人全。”

“我大概也猜到了，所以回信寫好遲遲沒有送出去。”祝茂年扶起他：“你既然決定一輩子把自己和云北綁在一起，以后這事我就不會再提。”

“下謝大人全。”

祝茂年拍了他手臂一下：“你執念太深，對云北好，對你卻不好，人要往前看，不能一直深陷在過去。”

羅定苦笑：“下也常這樣寬自己，但是收效甚危，這麼多年養的習慣，改不了了。”

“無妨，我不會一直留在這里。”

羅定聽懂了這話里的意思，無聲的抱拳一禮，若是云北知縣，他很愿意。

“爹。”祝長寧快步從屋里出來，又向羅定請安。

羅定見他神有異，識趣的告退：“下午下可就真的休沐了，大人也好好歇上半日。”

祝茂年拱了拱手，沒有多說什麼率先往里走去，次子日漸沉穩，已經有臉兜不住的時候，不知這變故是出在長那里還是長樂那里。

“說。”

“徐正回來了。”

是長子那里！祝茂年腳步更快了。

屋里老太太和夫人都已在坐。

徐正樣子看起來很是狼狽，桌上空置的幾個碗也可見這一路沒折騰。

“老爺。”

徐正忙跪倒行大禮，這一，剛吃下去太多東西直往上涌，他拼命忍住。

“快起來，怎麼搞這樣？”

徐正站起來，人不折著了也舒坦了些，他背過去捂住極不雅觀的打了個飽嗝。

正好此時良婆婆拿著一個匣子進來，取了一粒丸子遞過去。

老太太道：“長樂給我備著的消食丸，嚼碎了吃下去。”

徐正忙謝過，接過來放進里。

自也沒那麼快見效，可徐正知道主子們都在等著，忍著不舒服道：“小的從廣源寺回來，大公子已經啟往去找四小姐，按時間推算，應是到了有數日了。”

祝長去西廉軍祝家沒一個人意外，先不說長樂需要他去助陣，就是他醒來知道長樂為何會走到這一步也必然要去。

“云北雖偏遠，按正常來說小的在七八日之前也該到了，但小的一路被人尾隨，若非玲瓏閣的俠士們一再替我想盡辦法，最后將小的扮丐幫弟子托付給丐幫繞路回來，他們假扮小的分頭將人引走，小的恐怕就回不來了。”

“是有人盯著長？”

“玲瓏閣的俠士們說廣源寺被人盯得很，凡是從廣源寺離開的生面孔都被盯了。”

祝茂年臉一變：“長豈不是也有危險？”

“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只知大公子還未完全康復，會借用漕幫的路子走水路前去，藍姑娘說漕幫會一路護送，玲瓏閣也安排了人保護，智清大師隨之一起前去。”

被幾個主子這麼著的看著，徐正也有些張，吞了口口水繼續道：“大公子怕書信不安全，讓小的帶些話回來。”

祝茂年示意他坐下，“有什麼你就說什麼。”

“是。”徐正坐下去，半個屁挨著凳子：“大公子說海島上四小姐弄回來的那些船全部送往前軍，還要借用云北千名以上守衛，請老爺能借出多就借出多，他要以此為底籌建水軍，路線是走海路，從云北出發到雙水縣轉河，再從河到達前軍，要求守衛一路上加訓練，大公子說西廉軍如今缺這重要的一環，待這一環補足即可主開戰。”

祝茂年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踱步，徐正忙跟著站起來。

他懂長為何這麼著急，燕回鎮的護城河之寬只弱于京城，有水軍和無水軍是兩回事，他要云北的守衛，看中的正是他們在海邊長大自小練的水。

以他對長子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舍得毀了這些能在海里縱行還在船塢按他要求改造過的船只，但是若有普通船只在前邊打掩護，再有這些遠比普通船更結實更大的船陣，給對方的心理力都夠大。

徐正這邊已經慢了這麼多天，他不能耽擱了。

“還有說什麼嗎？”

“大公子還說請老夫人和夫人收拾好重要的細以防萬一，也請老爺到時不要拿文人節氣說事，大公子說……說……”

見他不敢說，祝茂年哪還不知道那定不是什麼好聽話：“直說就是。”

“是。”徐正垂下眉眼一字不改的道：“大公子說老爺的文人氣節救不了國，也救不了命，只會讓四小姐陷于被，請老爺多想想四小姐如今的境。”

這可真是，祝茂年氣笑不得，這一年經歷這許多事，連次子都長進了，他又豈會還停留在原地。

“老爺，我覺得長說得有道理。”章氏擰著帕子看向婆婆：“娘您說呢？”

老太太頓子頓手杖：“聽長的，把細收拾好。”

“是。”

祝茂年一臉無奈：“娘，我沒那般不長進。”

“長進了就好。”老太太看向徐正：“繼續說。”

“是。”最難說的說完了，徐正頓時語氣都輕快了：“大公子說他已和藍姑娘定下婚約，去往西廉軍的路上也會順道前去拜見藍姑娘的父親，請老夫人和夫人累，盡快將禮數補全，婚期暫時不定。”

章氏大喜，眼眶瞬間就紅了，長子的婚事在里多年了，他總說不親，可做娘的哪里舍得，如今總算是，總算是都好起來了。

“終于有件喜事了。”老夫人也了笑，“咱們家還真是，大的小的禮數都靠補。”

這麼一說還真是，幾人都笑了，別人家婚嫁禮數都是一步一步走，他們家是一步一步往回補，大的是這樣，小的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