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珠回屋之后, 便把請帖在了妝臺下,遙遙看了眼還在庭院中站著的桓墨,眉頭微微舒展了些?。
……快了。
等?這場宴席之后, 便要想辦法把和離書送去京中府尹, 桓墨本就是朝中新貴,這種事只要稍作?點撥,想那府尹也?不敢作?聲張, 只要能?瞞著桓墨讓府尹將戶籍改了, 便可以明正大離開桓墨,再不管他?同不同意。
想到?這些?金寶珠竟莫名覺得有些?張, 緩緩輸了口氣, 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換了服才走了出去。
桓墨負手站在院中, 男人眉眼如墨畫惹得府里的小?丫鬟時不時的打量,但他?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直到?見到?金寶珠出來,才彎起角迎了上?去。
“昨日為夫陪那齊遠郅在箴巖寺冬釣, 正好捉回來兩條紅鯉,為夫瞧著這兩條紅鯉甚是?,早上?的時候便代后廚用來熬湯了。”
箴巖寺在佛門中地位不凡, 每日都各地的香客前來參拜,這等?清靜之地,這二人居然在里面垂釣,金寶珠是想著都覺得荒唐, 可桓墨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 他?垂眸看了眼邊的子繼續笑道。
“夫人不是最喝魚湯嗎,從前隔三差五的便安排后廚去做, 還總說是為夫喜歡……”
金寶珠聞言略顯僵的扯了扯角,此事確實是有……只不過沒想到?桓墨竟然知道。
桓墨垂眸看著邊的金寶珠,他?容俊秀雅致,但那雙眼眸卻比最寂靜的深潭還要晦暗無。
他?習慣想摟著邊的子的腰,但是手到?一半,卻又被他?克制了下來。
如今的金氏比起從前當真是越發的難哄了,桓墨想著雙眸微微瞇起,他?不喜歡這般疏遠冷淡的樣子,他?還是喜歡向從前一樣溫的喚他?夫君。
甚至有時候桓墨會想,若是能?有辦法讓金寶珠把過去都忘了該多好,只要忘記了從前便會重新偎依在他?邊。
這輩子他?必定不會再那般疏遠待,便是未來他?依舊萬劫不復,也?該拉著金氏一同跳下去才是。
他?早該如此做了。
總歸無論金寶珠死在自己?前面還是死在自己?后面,他?都不能?忍,前世他?活著的時候便想清楚了,他?就應該永遠把金寶珠栓在邊,要麼陪他?一起生,要麼陪他?一起死。
既不要想著能?在他?死之后琵琶別抱,也?別想在拋下他?一個人去來世逍遙。
——就得一直在他?邊。
冬日木葉凋零,只有三兩片枯葉在枝頭低垂,一陣冷風刮過,金寶珠下意識的攏了攏領,此時也?不知桓墨心中所想,還盤算著日后離開金陵,是先回渝州還是先帶著芝兒四游歷一番。
前世自己?的一輩子好像都被困在了桓墨的后宅,連死都死在那一方宅院,便是如今金寶珠想到?這些?,還是會覺得心口憋屈,不過又想再過不久就可以解,心中便又暢快起來。
兩人走到?廳堂的時候,桌上?的飯菜已經擺好了,桓墨拉著金寶珠坐下,他?看著煲中的錦鯉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來這其中一條可是太子親手捉來的,夫人可要細細品嘗才是。”
金寶珠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吃飯,從前期待桓墨的關?切注視,可現在卻厭煩桓墨的糾纏。
好在用完膳后不久,桓墨的手下帶來了消息,桓墨聽?完后立刻便站起了,只是臨走之前他?雙手覆在金寶珠的側,然后垂下頭在耳邊輕聲道。
“前世的邊境的瘟疫夫人可還記得?”
男人的氣息就在的耳邊,金寶珠不自在的避開了些?。
“自是記得……”
畢竟那麼大的事,那時雖被桓墨安排到?了錦州,卻也?時常聽?人談論,比如說當初有多世家貴胄連夜出逃,又或者新帝如何砍了前來勸降的?王。
“為夫記起前世后不久便派人去邊境暗中探查,你看這才過去幾?日,那厲州竟又做一團,之前被為夫打敗的遼軍似乎勾結上?了厲州府,此時已有不病弱將死的遼人莫名出現在厲州境……”
桓墨的聲音不疾不徐,好像在說家長里短的閑事一般,金寶珠聽?著卻微微蹙起眉。
“那遼人長相與我們齊人如此不同,兩國之間又戰許久,百姓怎能?容忍齊人境?”
桓墨聽?著這話突然悶笑了聲,他?抬起一手指輕輕著金寶珠的側臉。
“夫人也?知道遼人在北齊邊境侵擾多年,這些?年北齊又贏過幾?次?每當齊軍退敗,遼人沖進城后,哪次不是一番燒殺搶掠,然后見男子便殘殺,見婦孺便欺凌?”
“只是那些?子了欺辱,卻還有被家中人唾棄,有些?懷了孕的也?只能?產下孩子,心些?的便將孩子養在邊,心狠的生下孩子之后便拋棄荒野任憑野叼走,只是那些?活下來的小?孩,大都有些?遼人的統,如今這麼些?年過去,邊境百姓對遼人自然見怪不怪。”
從前金寶珠從未聽?桓墨與他?說過這些?,眼下聽?著這些?事卻覺得口沉悶,可桓墨的聲音卻沒有停下。
“你見過蘇止吧?”
桓墨說著臉上?帶著幾?分輕蔑,“他?的父親就是遼人,他?原本生下來就被母親拋棄掉了,當年是被一個鰥寡秀才撿到?才活了下來,若不是為夫瞧他?有些?才能?將他?收在麾下,恐怕此番他?還在邊境人白眼凄惶度日……”
桓墨說罷滿意地看著金寶珠臉上?閃過的不可置信,他?緩緩站起,心底卻泛著一厭惡。
便是那麼個低賤的份,前世也?敢肖想他?不該想的人。
想起那日舞姬從蘇止口出的那枚耳墜,桓墨的雙手便不由?得。
什麼東西,竟然也?敢?
若不是他?尚且有用,他?早就把他?殺了……
金寶珠聽?到?桓墨說起蘇止,不由?雙眉擰起,從前對著這個人除了聰慧并?沒有太多其他?印象,如今聽?桓墨這般說來,才知道他?境遇可憐,倒是人唏噓。
雖說這般世,但是之前見他?說話做事,卻是張弛有度不卑不,倒也?實屬難得。
金寶珠想,若是以后有機會倒可以勸勸這蘇止離開桓墨手下,憑他?的才識大可直接仕報效朝廷,何必一輩子做個人驅使的幕僚?
桓墨的指尖依舊在金寶珠的臉頰旁挲著,直到?又一次被避開,才悻悻的站起來。
“為夫可能?要離府兩天?,不過為夫不在的這兩天?夫人切記莫要到?走?,即便是非要離府也?一定記得帶上?高尋。”
桓墨的聲音輕緩,聽?起來還有幾?分溫,只是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桓墨又轉過了頷首坐著的金寶珠一眼。
“夫人一定記得聽?為夫的話,乖乖等?為夫回來……”
被反復叮囑的金寶珠有些?不耐,轉頭看向在門邊的桓墨便嗔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要說幾?遍?這把年歲便像婆姨一樣……”
桓墨后面的話被打斷,他?卻不覺得氣惱,反倒是站在門邊心很好的輕笑起來。
“好,為夫不說了。”
許是桓墨長了一張欺世人的臉,任誰看他?都當他?是溫雅多郎,只有桓墨自己?曉得,他?對于所謂所謂有多輕蔑不屑。
當年他?被攆出桓家時是六歲,在被金老爺找到?之前,他?跟著徐管家邊日日食不果腹,甚至為了半個發的饅頭和路邊的乞丐打架。
當初他?快死的時候,他?就告訴過自己?,若有朝一日他?活下來,他?一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向上?攀爬。
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不能?在被人踩在腳下,也?一定不要再為任何人?容生。
人心最為虛偽可憎,哪怕前一刻甜言語,下一秒便會為了利益刀刃相向。
桓墨心智一向堅韌,哪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也?未覺得金寶珠于他?有多麼重要。
總歸一直在他?邊,一直在他?后宅,他?想見的時候,便去瞧上?一眼。朝中再多紛,他?也?從不在面前表,只安心待在家中等?他?回來便是了。
他?也?不喜歡與白依依走的太近,那子總是太過喜歡拋頭面,他?總怕金寶珠也?被帶壞,也??日出去到?招惹。
原本他?計劃的都很好,白依依調制的解藥也?終于有了眉目,他?或許終于可以不必再那余毒折磨。
可偏偏那日他?回府晚了些?,便晚了那麼會,金寶珠便死在了偏院的床上?。
想起前世的那一幕,桓墨便覺得眼前有些?暈眩,他?不由?得抬手按向眉心,他?從來不怕鮮,便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砍掉遼軍的腦袋,第一次清理戰場上?無數橫飛的將士尸首。
但是他?卻不能?回想口吐鮮的倒在床上?的金寶珠。
許是此時日有些?許刺目,桓墨抬手擋了擋,等?手下拉來戰馬,他?才接過韁繩上?馬背。
“走——”
這一行人輕裝簡行,沒引起什麼注意,便離開了金陵。
而等?桓墨離開之后,金寶珠立刻便讓芝兒拿著那封和離書信去了府尹。
高尋時刻守著,可以不出府,但是芝兒只是個丫鬟,出府采購理所當然。
雖然那和離書白紙黑字,但是金寶珠看著芝兒怯怯弱弱的模樣,還是有些?不放心,反復叮囑不要慌張一定要立足氣勢,讓那府尹盡快理。
芝兒拿著那和離書,手都在抖,但是還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把和離書藏在懷中,盡量避開旁人,繞道前往府尹。
許是太過張,走路的是又不慎與人撞在一起,剛要開口道歉,卻聽?面前一個略微悉聲音道。
“這不是芝兒……怎麼一個人走這種僻靜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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