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姨娘回到自己的以前住的屋子，卻是隻覺得恍如隔世一般。以往伺候的丫頭如今早分派去了別，自然是不可能再回來了。重新配的幾個小丫頭都是聽過以往莉姨娘的赫赫威名的，自然是戰戰兢兢老實得不敢多說一個字。

莉姨娘用柚子葉洗過澡，又換了裳，這才坐在梳妝檯前。然而鏡子裡那個人，哪裡還有昔日鮮靚麗的樣子？就是往日的裳，也是穿不得了，如今的莉姨娘，瘦的皮包骨頭，面上黯淡無神，就連頭髮也是枯草一般。可是唯獨一雙眼睛，冷颼颼的卻是幾乎放出芒來，端的看得人心驚。

所有人都是覺得，莉姨娘這次回來之後，和以往竟是大不相同了。

顧瑢音站在莉姨娘後，饒是心如鐵，卻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母親苦了。”

莉姨娘冷冷一笑，滿目都是霾，甚至聲音都帶著一嘶啞冰寒：“可不是苦了？我在宗廟過的日子，豬狗不如！不過，這些拜誰所賜，我心裡明白得很。”

顧瑢音點點頭，恨聲道：“顧婉音那個賤人端的可惡，總有一日，母親要給好看纔是！”顧婉音在孃家過一頭也就罷了，可是沒想到嫁過去了周家，仍是將制。就連周瑞明，也是時時刻刻的跟提起顧婉音多麼賢惠，讓好好學著！

賢惠？顧婉音哪裡賢惠了？分明就是表裡不一的賤人！私底下，顧婉音哪裡有賢惠端莊的樣子？心腸端的歹毒！故而，纔會這般的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生撕了顧婉音纔好。

莉姨娘卻是搖頭，眼底同樣閃過一狠。顧婉音怎麼對的，自然是無法忘記！可是現在，顧婉音是什麼份？自己又是什麼份？莉姨娘不傻，以前顧婉音在顧家，或許還能左右一二，可是現在。……只要顧婉音不來找麻煩便是萬幸了！而且。若要說害得這樣慘的。卻不是顧婉音，而是……齊氏那個賤人！

想到齊氏的所作所爲，莉姨娘的雙目灼灼的幾乎要噴出火焰來，似乎恨不得要燃燒一切。

若不是齊氏當初害死了羅氏。卻又將罪責推在了的上，如何會不被扶正？若不是沒有被扶正，也不會被顧婉音欺。更不會被顧婉音將羅氏死的罪名推在上。和作對！顧婉音是可恨，可是最可恨的還是齊氏！若不是齊氏的原因，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而且後來若不是齊氏在寺廟一行壞了的事。顧婉音哪裡會有今日？而顧瑢音，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

而且若不是齊氏爭寵，又怎麼會失去顧昌霏的寵？若不是失去了顧昌霏的寵，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更何況，齊氏還害得失去了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若是平安生下來，說不定是兒子。若是有了兒子，又如何會這樣悽慘？若是有了兒子。早就被扶正了！

莉姨娘眼中出的滔天恨意，顧瑢音在一旁看得都是暗暗心驚。不敢再多說什麼。倒是莉姨娘忽然轉過頭來問道：“你呢？和丈夫相得如何？婆婆呢？”

顧瑢音一下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恨恨言道，：“別提了，提起這個我就一肚子的火氣。”回來兩日，周瑞明卻是連派人來問一聲也無！這樣的丈夫，也不知道要來做什麼？！而且，還爲了一個丫頭和吵架！著實可恨！只覺得是瞎了眼才嫁給了周瑞明！

這樣想著，不由得紅了眼眶，對著莉姨娘哭訴道：“若不是當初母親非要著我嫁過去，我今日又怎麼這樣苦？說起來都是母親害了我！如今可倒是好，我了委屈，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被人欺負！”

莉姨娘登時便是皺了眉頭：“胡鬧！你到今時今日還不明白麼？除了他，你卻是又能嫁給誰？而且，他脾氣看著也是極好的，怎麼會欺負你？又怎麼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了？你祖母難道就這麼看你委屈也不管不顧？縱然我不在，也總不會不管你纔是！”

莉姨娘這話倒是問得一針見。只是顧瑢音又如何會說出那些個自己乾的愚蠢事來？老夫人是不應該不管，可是老夫人現在對可是真真失了！而且，這樣的事，又怎麼好拿出來說？豈不是貽笑大方？顧婉音過得風，可是……單單是想一想旁人驚詫的眼神和對比的樣子，就是覺得一陣陣堵得慌！

當下見顧瑢音半晌不開口，莉姨娘心中倒是明白了幾分。當下便是出聲斥道：“這樣看來，卻是你的錯了！胡鬧！你怎麼的還不明白自己境？如今不管如何，你都只能跟著周瑞明過日子，自然是要使出渾解數讓周瑞明對你言聽計從纔是！怎麼的你還和他對著幹？你真想日後孤家寡人一個不？！”

“母親卻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恨？！”顧瑢音被訓斥得氣不過，便是一五一十的將周瑞明和綠蘿的事說了。又說了小產和捱打的事。說著不免又是生了一番暗氣，最後竟是不住委屈的哭了起來。

莉夫人卻是越聽面上怒容越盛，最後終於再也忍不住，怒聲斥道：“糊塗！我難道就是這麼教導你的？男人的心思你還不明白？永遠都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只看看你爹這麼些年來一個又一個的將人往家裡帶就知道了！但是不管他周瑞明有多小妾通房，他的正妻只你一個罷了！只要你牢牢佔據了這一點，還怕什麼？你何必自降份和一個丫頭爲難？懷孕了你只管告訴周家老太太和你婆婆，他們自然會有決斷，你何必非要親自去？倒是白白失了你自己孩子！你真是糊塗！”

顧瑢音只以爲莉夫人要幫著一同痛罵周瑞明，卻沒想到莉夫人卻是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下只覺得錯愕，竟是愣在那兒，連話都不會說了。

卻只聽得莉夫人又道：“這件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夫妻兩個誰沒有磕的時候？你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自己回去就是。不然，若他真的不來接你，你還真就不回去了麼？”莉夫人倒是想給顧瑢音撐腰，可是卻又哪裡能夠？如今自己都是自顧不暇了！

想了想又咬牙言道：“你放心，我會想法子，總不能你一直都這樣。”只要除去了齊氏……一切自然都不在話下。

這日晚上用晚飯的時候，周瑞靖卻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顧婉音不由有些納悶，便是問了一回，周瑞靖只嘆了一口氣：“聖上突然病了，病勢兇猛。聽況，好似不太好。”

顧婉音一怔，心中沒來由的一驚，卻更多的是納悶——怎麼會突然病了？聖上正當壯年，就算偶有小病痛，也不至於如此。更何況，每日太醫都是要去請平安脈的，若是有病，也斷然等不到這個時候才發作。此事太過突然，未免讓人覺得有些不能接。而且，前兩日才發了聖旨，賜婚，好好的就是病了……

“原也不是什麼大病，可是喝了藥卻是不見好，一日日的便是嚴重了。之前怕傳出去朝中不穩，所以並未告訴任何人，如今，卻是掩蓋不住了。”周瑞靖沉聲言道，看樣子多還是擔憂的。他倒不是擔憂聖上的，而是擔心……這個時候聖上一旦倒下，會是個什麼況？又會有什麼結果？

那樣的結果，竟是讓人有些不敢往深想了。

“世子爺在擔心……”顧婉音嘆了一口氣，擡頭迎上週瑞靖的眸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自然明白周瑞靖在擔心什麼，不僅是周瑞靖擔心，也是擔心！這樣的形，讓人怎麼能不擔心？若是聖上就這麼去了，那麼接下來要面臨的，或許就是一場腥風雨！

周瑞靖點了點頭，面上卻是忽然又放鬆下來，微微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麼？比咱們著急的人自然有的是，不管如何，聖上都已經替我周家選定了立場，我們又何需擔心？”

顧婉音心中一，看著周瑞靖眼底那一笑意，陡然明白了過來。是了，這個時候，擔心也是沒有半點用！更何況，聖上說不定早有安排！又或者，本就是一場試探……憑著聖上的手段，這件事，或許不是那樣簡單也不一定。就算是真的病得厲害了，也未必就沒有其他的安排！

在這個時候，什麼舉什麼措施都是多餘！一步錯，滿盤皆輸！所以，倒是不如靜觀其變！

當下顧婉音便是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停留，轉而說道：“說起來，瑢音也回去兩日了，瑞明還是在氣惱麼？”這件事到底是周瑞明的錯，周瑞明總不能一直這麼沉默下去。否則事到最後，只怕鬧的更厲害。

“瑞明爲什麼反應這樣大，你也應該清楚罷。”周瑞靖卻是如此言道，脣角多含了一笑意，然而隨即笑容卻是又冷下去：“瑞明這件事，實在是糊塗了。寵妾滅妻，這可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