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話說得好聽，可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要控制住周語緋了。這陪房丫頭至關重要，若真是都由老太太挑了人，那將來周語緋豈不是要制於老太太？一則陪房丫頭要幫著日後周語緋打理一干事宜，必要的時候，還要幫襯著伺候晉王。這樣的位置，如何能讓人輕易手進來？

以往周語緋邊卻是不見老太太如此用心，如今眼看著周語緋要飛上枝頭做凰了，卻是突然如此作風，未免人看了寒心。

更有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是說顧婉音虧待了周語緋。聽了這話，顧婉音心中如何能舒坦？自然是十分不痛快的。只是老太太卻也沒有明著說，也不好說什麼，當下只笑著附和一句，卻是意味深長：“老夫人且放心，有我和世子爺在，怎麼也不會委屈了語緋。”這話聽著是在附和老太太，卻也不乏是在針鋒相對。

老太太只掃了一言顧婉音，卻是沒有理會這話。只是笑岑岑的看著周語緋，一副慈歡喜的模樣。

周語緋也看了一眼顧婉音，又看一眼老太太，卻是笑著點了點頭，只低頭卻又十分誠摯的言道：“我相信嫂子必定不會虧待了我的。長嫂如母，嫂子這個母親卻是再稱職不過了。”一面說一面抿脣看著顧婉音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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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婉音見了，心中也是緩和下來，回了個笑容，口中卻是言道：“如此我必定不會辜負了你這句話的。只是只有幾個月的時間，看來嫁妝的準備卻是要加了。你也要多加努力纔是。”一面說著，朝著周語緋使了個眼神。

周語緋點點頭，手挽住顧婉音：“嫂子如今可是要小心些，千萬不能累了，我扶著嫂子回去吧。”

老太太卻是不聲的上前擋住了二人的去路，只看著周語緋笑盈盈的言道：“語緋，你嫂子如今子重。你又何必麻煩？你二姐日在我這裡繡嫁妝，不如你也搬過來，你們姐妹二人一起，也好做個伴。豈不是很好？”

只聽得老太太這話。顧婉音心中便是清楚明白老太太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看來今日老太太是鐵了心要將周語緋留在那兒了。只是——老太太還當週語緋是以往那個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膽小怯懦的小姑娘麼？如今的周語緋，自己心中主意已定，老太太就是再怎麼說也是無用。

老太太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爲，卻是讓人寒了心。周語緋是大房的人，自然將老太太如何偏二房看得清楚。自然，周語緋對老太太。自然也是生出了隔閡。是，老太太偏向二房或許是和這個孫媳婦有關係，可是作爲長輩，卻是容不下一個小輩，與小輩爲難，又如何能以德服人？

老太太所作所爲，早已經是盡失人心了。

不過，從老太太的態度上。卻也是不難看出，老太太必然心中對當日鼎力支持秦王的舉措覺得後悔了。否則，又如何肯這樣討好周語緋？還不是怕有朝一日太后果真駕鶴西遊。而秦王不能得勢。到時候周家，或者說周家二房的境極爲艱難。想著討好了周語緋，或許能換的一線生機。

只是老太太卻還只當自己是周語緋心中敬的祖母，能完全決定周語緋的命運。而周語緋，也是乖乖的不會反抗……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是錯了。老太太強著周語緋做什麼，或是許下什麼承諾，只不過是讓周語緋心中反罷了，反而是適得其反了。若是老太太，此時必然不會如此。什麼都不做。或許還好些。畢竟這麼多年的親，到底是抹滅不去的。

顧婉音卻也是不開口，只是笑盈盈的看向周語緋。周語緋一貫不喜歡周語妍，自然不會同意。

當下果然聽見周語緋含笑回絕道；“祖母一片心意，我原本也不該推辭，只是紅蕖姐姐不日就要過來。我還是就在自己院子裡吧。若是有什麼不懂的，橫豎園子就這麼大，幾步路也就到了祖母的院子了。也是省事的。”

周語妍是秦王妃，是晉王妃，二者立場不同，還是在一纔好。顯然周語緋也是著實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候招惹出什麼麻煩事來。

老太太目中寒一閃，聽了這樣的話顯然是十分不痛快了。可是到底最後還是忍耐住，只慈祥笑著點了點頭：“既然事是這樣，那也就作罷了。只是出嫁前，總要到我這裡多走纔好。祖母也沒幾年可活了，你將來出嫁之後，只怕是難以見面了。趁著現在還能看看，多看看也好。”

顧婉音低下頭去，心中卻是冷笑：老太太不糊塗，一計不，便又換了一計。只是如今這親牌，卻是比先前的法子管用了許多。

當下果然見周語緋面上也多了幾分唏噓之，多有些慼慼然。不過到底影響也不算大，很快便是從新又回過神來，只看向老太太笑道：“祖母這話我卻是不依了，祖母如此神奕奕，一看便是知道是能活百年的老壽星了。”這話既不失親近，也是得。只是這樣的神態配上這樣的語氣，卻是到底顯得有些生疏了。

老太太如何聽不出？只是聽出了又能如何？當下還不是隻笑著點點頭，便是沒有再開口。

當下周語緋便是扶著顧婉音一路往回走，三太太同行了一段，卻也是被周語緋淡淡的幾句話打發了去。不難看出，三太太是想多結幾分。可是更不難看出，如今聖旨一下，周語緋對待衆人的態度都又有些不同起來。若是以往，礙著面子周語緋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心中再怎麼不耐煩，也只會忍耐，並不會輕易下了逐客令。可是如今卻是……

顧婉音側頭看了一眼周語緋面上淡然從容卻又著一子不容違逆的尊貴傲然，心中微微一，漸漸的明白了。周語緋本就聰慧，小時候不管吃了什麼苦也好，造了那樣的子，可是心中卻也是十分明白通的。而如今，既然即將爲晉王的妻子，那麼作爲婆婆的段貴妃，想必也是有所作爲的。或許周語緋的改變，卻是因爲段貴妃了。

“段貴妃……”既然明白這個，自然是不得要問一句。

然而剛纔開了個頭，還未問出口，便是聽見周語緋淺淺一笑言道：“貴妃娘娘是個溫和容易相的人。對我卻是極好，教導了我許多東西。”

顧婉音點點頭，卻是悄悄的將話嚥下去。周語緋既然這樣說了，那麼自然是表明不想談論這些個事，那麼自然不會勉強。周語緋日後的路還長，也不知有多殺坎坷不順心，此時能順著便是順著罷，至讓周語緋在家家的時候，是稱心如意的。

倒是周語緋遲疑了片刻之後，卻是言道：“其實有些話，我卻是不好當著哥哥的面說。嫂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平日裡，多勸著哥哥就是了。不管怎麼樣，我既然嫁過去，就會努力替咱們周家爭取，纔不枉費了我的付出。嫂子規勸著哥哥，別爲了我，讓咱們的付出都了泡影纔好。”

顧婉音頓住腳步，看著周語緋仔細端詳了半刻，明明想笑，眼底卻是漸漸的泛出水來，半晌只是握了周語緋的手，用力的點點頭，費了好大的力氣，卻是隻說出三個字來：“你放心。”此時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卻也只化作了這三個字！

然而卻也只是這三個字，二人俱是都有些哽咽起來。只有人才更能明白，到底嫁過去，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晉王或許是很好，可是註定了他卻不會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丈夫，不能如同尋常人那般對待周語緋。而周語緋，註定了也是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註定了，他們的夫妻誼要排在許多東西后頭——譬如權力，以及各方勢力的平衡顧慮，還有別的很多東西。

甚至將來，等到晉王真登上那個位置，將來爲了立儲，夫妻反目也未嘗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嫁給晉王，註定了要勞一生。更是要和旁人爭奪。

周語緋無奈之下，只能認命。但是既然接了，那麼能從晉王那裡獲得的利益，卻是半點不能的。

周語緋最先將緒下去，清淡一笑，眸子裡卻是漸漸的放出亮彩來，從裡至外的出一傲然來：“嫂子放心，我既然接了，那麼自然明白我該如何做，斷不會悲秋傷春，心存慼慼然。我縱然不是晉王最寵的姬妾，可是我必定會爲他敬的妻子。不管如何，我都會在他心中佔住一席之地。”

顧婉音看著周語緋，只覺得心中一片酸楚，卻也十分欣——這個時候了，能這樣想，自然是再好不過。而此時，卻是什麼也不能說，也沒有什麼可說，只能重重點頭：“你能這樣想自然是最好。”

命運既定，無從更改。那麼不管如何，都要過得好，纔不算辜負了自己。這話，既是對周語緋，卻也是對。不管如何，是什麼樣的境況，唯有過得好，過得讓人羨慕，那纔是真正的不負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