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瞧著周語緋，只覺中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的連眼睛都是忍不住酸楚起來，似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當下便是忙錯開了目，微微垂了眸子不敢讓周語緋瞧見，口中勉強笑道：“何必說這樣喪氣的話？凡事總有例外的。.現在沒有好的，未必將來沒有。京裡沒有，未必外頭就沒有。天高地大，晉王未必就是最好的。”

不是聽不出周語緋這分明是心中絕，故而纔會如此言語。更不是聽不明白，周語緋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犧牲自己全了周家，全了周瑞靖。做人難，做世家大族裡的人更難。婚姻由不得自己，是家族利益所在。將來夫婿更是由不得自己，納妾通房，眼瞅著一個個在夫婿邊，卻還只得做出大度的模樣。若不是僥倖遇到周瑞靖，如今也是艱難。小妾通房，哪一個不是糟心？哪裡有現在這樣安逸的生活？

設地的一想，自然是覺得心中酸楚，加上週語緋一向只和親厚，是難得誠信待的，也只當周語緋如同親妹妹一般。故而自然是捨不得周語緋了這樣的委屈，將來吃這樣的苦。而聽見周語緋語若死灰般這樣說，自然更是隻覺心都要碎開一般。

只是勸解的話說來說去也就那般，早已經說過好幾回，如今再說，只覺得周語緋未必能聽進去了。縱然聽在耳朵裡，只怕也是覺得譏諷，一時之間，竟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了。

“嫂子心疼我，我心中明白。”周語緋眼中卻是並無半滴眼淚，只怔怔的看著那梅花出神：“嫁給晉王未必就不好。至，我能護著家族。能替爹和哥哥添個助力。爲子，我無法建立赫赫戰功替父分憂，爲子。我亦是無法去參加科舉博取功名。我唯能做的，唯有如此了。能替家族分憂，我心中也是高興的。”

“那你的幸福呢？你若過得不好，我們如何能安心？”顧婉音看著周語緋如此。只覺得心急如焚，蹙眉輕聲反問，恨不能立刻就讓周語緋改變了想法。

“我想，晉王必會待我極好。”周語緋卻是搖頭，收回了目，重新看向顧婉音：“嫂子放心，就算將來……。我也會過得極好。不管如何，保全自也是能做到的。況且，有哥哥和父親在，我總是能蓋過別人去。”

顧婉音聽著這話，心中哪裡能有半分安定？不過是越發的心碎罷了！當下顧不得許多，低聲音急急言道：“語緋，你——”

“嫂子我累了，頭疼得厲害。我想回去歇一歇。”周語緋卻是搖頭打斷了的話，不讓再說下去。不過瞧著那臉，的確是不見得好。

顧婉音縱然有心再說幾句。可是見了周語緋這副模樣，也知道此時說了也是無益。只得將話嚥下去，無奈言道：“那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再過去找你？咱們到時候再好好說說話，”

周語緋卻是言道：“嫂子懷孕子不便，如何能來回奔波？還是我子好了過來吧。嫂子不必擔憂，橫豎這件事還沒有最後下了定論，不管怎麼說，總要知會我爹和孃的。而且就算是定下來，總也要個一年半載的準備時間。我總還在家裡，能陪著嫂子。看著小侄子出生。”

“這些都先不提了，你子也沒好利索，不管怎麼著先養好了子再說。”顧婉音點點頭，強下心酸，勉強笑道。卻是幾乎不敢去看周語緋。不僅是。就是旁邊的丹枝和碧梅兩個，也是忍不住有些悲慼之。

周語緋一向待人極好，如今看著如此，誰能忍心？若換做其他旁人也就罷了，子最是和，將來可怎麼鬥得過那些個心狠的？怕是……

吩咐丹枝將周語緋妥帖的送回去之後，顧婉音便是再也止不住眼淚，有些慼慼然的坐在暖炕上怔怔出神。分明覺到，周語緋已經是死心了。

怔怔出了一回神，顧婉音眉宇間陡然出現一狠辣來。忠勇侯府，好，很好。

正暗自在心中發狠，卻聽見外頭稟告：“忠勇侯夫人求見。”

顧婉音再也止不住，冷笑著出聲：“說曹曹到。還真是經不住唸叨！請進來說話！”頓了頓又看了碧梅一眼：“你親自去迎吧。園子裡的雪景極好，帶著夫人去逛逛吧。”

碧梅會意，當下便是出去，過了許久才帶著忠勇侯夫人進來。只是忠勇侯夫人此時氣吁吁，裳也是有些凌，微微現出狼狽之象來。尤其是鞋子，上頭沾染了許多積雪，此時進了屋子，被暖風一烘，那雪登時便是化作了水，滲過了層層的鞋，直在了之上。鞋溼之後，縱然在這暖烘烘的屋子裡，也是沁涼得厲害。而這般的況，待會子出去之後，只怕更是難捱。冷風一吹，那鞋子都要凍，到時候腳上只怕是難得人坐立不安的。

此時饒是忠勇侯夫人定力再好，也是心中不斷咒罵，面上有幾分不好看。只是見了顧婉音，卻還是不得賠笑道：“世子妃。”

顧婉音含笑看向忠勇侯夫人，定定的瞧了半晌，這才恍然言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忠勇侯夫人。一日不見，我幾乎要認不出了。夫人變化實在是太大了。跟變臉似的。”口中重重的咬住了“變化”二字，更是含了一譏諷，想來忠勇侯夫人未必聽不出的意思。不過是諷刺忠勇侯夫人這幾日連續變了幾個態度罷了。

忠勇侯府人心中有氣，可是卻也著實不敢放肆，一來周家家大業大不敢明著對抗，二來也是因爲那庚帖還在顧婉音手中的緣故。縱然有周語緋的退婚書在手，可是想想周語緋和晉王的關係，那退婚書，又如何好拿得出手？！當下也不得忍氣吞聲罷了。

故而面對顧婉音的譏諷，忠勇侯夫人只是賠笑，卻不言語。

忠勇侯夫人不言不語，顧婉音卻也並不著急，端起茶杯緩緩的抿了一口茶水，這才笑著吩咐碧梅：“怎麼還不給夫人看座？一個個都傻站著做什麼？連服侍人都不會了？”

當下碧梅親自去端了一隻芙蓉玉面的繡墩來。那是夏日裡爲了涼快特意定做的，冬日裡本來上頭是有墊子隔著的。可是這會子顯然是碧梅特意除了的。

忠勇侯夫人坐下的時候並未看，待到坐下了，這才覺到涼意漸漸滲，當下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可是一擡頭對上顧婉音似笑非笑的眼睛，登時忠勇侯夫人就如同僵住一般，強忍著那冰涼徹骨，卻是並不敢站起來。

顧婉音看著忠勇侯夫人委屈求全的樣子，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卻是不聲，反而帶了一笑容問道：“方纔不知夫人都跟我家語緋說了什麼？怎麼的語緋回來之後，面那樣難看？我心中好奇，卻又不好多問，不知道夫人能否解？”說話之時，顧婉音一直盯著忠勇侯夫人看，目一寸一寸的將忠勇侯夫人打量了個遍。

忠勇侯夫人在顧婉音這樣的目下，只覺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凌遲一般，實在難得。而顧婉音的言語，卻是更加冷汗涔涔，坐立不安。

等了許久顧婉音也是沒有等到忠勇侯夫人的回答，又見滿頭是汗，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當下便是側了頭，淺笑著帶了一疑問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怎麼的卻是不說話？還是說，我問錯了什麼？”

忠勇侯夫人再也忍不住，只覺得顧婉音如此好比鈍刀子割，實在是折磨，當下便是驀然站起來，擡頭看向顧婉音。只是正待開口的時候，卻是又被顧婉音陡然凌厲起來的目給生生的嚇得又咽了回去。如今手中有把柄在人手裡攥著，如何能輕舉妄？想到這一點，忠勇侯夫人的氣勢一點點褪盡，心中只是懊悔無比——早知如此，就不該貪圖周家的權勢，應下這門親了！如今卻是了風箱裡頭的老鼠，兩頭氣了！

“夫人是有話要說？”顧婉音緩緩開口，目一直落在忠勇侯夫人的上。眸子裡好似被冬日裡的寒風吹過，一點點的凍上了一層寒冰。

面對此此景，忠勇侯夫人自然是更不敢說什麼，當下勉強一笑：“我只是想問問世子妃，到底我家二子的庚帖——”

“這事兒啊？”顧婉音面上出一恍然，臉上的寒冷瞬間便是藏起來，好似從未出現。就是聲音也是和無比：“這事兒且不急，先放一放，咱們先說會兒話再說這件事不遲。”一面說著，目卻是不痕跡的朝著忠勇侯夫人的腳上看了看，只見那繡花鞋面上，早已經是溼潤一片，當下不由笑意更濃了幾分。想必此時，忠勇侯夫人只覺得十分難吧？

不過這樣的難，比起周語緋所承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麼？這般想著，心中便是又兀自冷笑不已。這個忠勇侯夫人看來真是急切，竟是這個時候仍舊的送上門來。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還心慈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