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蕖面多有些沉:“你嫂子怎麼說的?”這樣的事,最是能看出人心。
周語緋如何不明白紅蕖的意思?當下搖搖頭道:“我嫂子倒是不願意,是我自己應承下來的。”說著低下頭去,多覺得有些無奈:“總不能因爲我,就連累了周家一家人。還有哥哥,好不容易纔打拼出來,若是因爲我的緣故失了聖心,我如何能過意得去?橫豎都是命罷了。”
“總要想個法子纔是——”紅蕖口中縱然如此說著,可是實際上心裡卻是沒有半分的底氣。要知道,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段貴妃的意思,說不得就是聖上的意思。就算不是聖上的意思,段貴妃又豈是輕易能罪的人?周語緋這樣說是沒錯,可是若是就這麼認命,到底也是覺得不甘心。
最重要的是,在紅蕖看來,周語緋這樣的格,本就不適合在宮中那樣的地方生存。
“能有什麼法子?紅蕖姐姐還不明白?”周語緋淡然一笑,倒是有些看開了。反正都是嫁人,不同的是嫁給誰,在哪裡過日子罷了。再說,事沒有到最後一步,誰也說不清楚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也許最後登上大寶的,也並不是晉王。
紅蕖一時間也是默然。二人就這麼相對坐著,都沒有再開口,氣氛凝重而抑。
除了周語緋這裡氣氛不對勁,那頭顧瑢音屋子裡氣氛也是不對勁。無他,不過是因爲知曉了方纔惠安師太替顧婉音批的命罷了。在聽完青桂的回稟,顧瑢音氣得順手拿起枕頭,狠狠地摜在地上,惡狠狠的咒罵道:“都是一羣馬屁!只知曉踩低奉高的賤人!”在看來,顧婉音哪裡真的是命好?不過是因爲如今顧婉音是世子妃,周瑞靖又那般的如日中天,所以被惠安師太故意奉承罷了。
“二息怒。”青桂低聲勸道,卻是始終只有乾的一句話。本就不能讓顧瑢音息怒。反而是越發的刺激了的怒氣。
“息怒?”顧瑢音冷笑:“你凡事都勸我息怒,這樣的事也能息怒?當年你跟著顧婉音多厲害?可是如今呢?跟著我之後反倒是一個屁都不敢放了!你說說,我養著你做什麼?”一面說著,猶自覺得不解恨,只是邊除了被褥之外,已經再無可砸的東西,這才只得悻悻作罷。
面對顧瑢音的指責,青桂只是低頭。也並不辯解,那副樣子,反而刺激得顧瑢音越發的惱怒。在顧瑢音看來,青桂分明就是在藐視這個做主人的威嚴!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說法!畢竟,當初跟著顧婉音青桂是個什麼景,如今再跟著是個什麼景,誰也不是瞎子不是?
顧瑢音連連冷笑,灼灼的看著青桂,刻薄言道:“既然你如此瞧不上我,你又何必跟著我?且收拾東西去跟著你舊主罷,看看還要你不要你!”語含譏誚,十足十的在故意青桂的傷疤。
青桂想起當初。登時越發的默然——同時也是越發的憎恨顧瑢音起來。若不是這對母子,又怎麼會落到今日如此的田地?只是雙目中不住閃爍的芒,卻是因爲一直垂著頭斂著目,所以顧瑢音並不曾看見。
面對青桂的再三緘默,顧瑢音終於是不了,竟是一下子從牀上蹦起來,跳到青桂面前。手掐住青桂胳膊上一塊,狠狠地旋了幾分,面上的神更是近乎猙獰:“你說,你是什麼意思?你是啞了?不會說話了?你要是再不開口說話,我立刻就回稟了二太太,打發你去馬廄餵馬!”
青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又聽見後面半句,心中更加怨毒的時候。面上卻是不得不開了口:“二饒過我吧,我知錯了!”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再如何驚採絕豔,可是也抵不過顧瑢音一手。
青桂心裡明白,若是真敢犟著不開口。顧瑢音就真敢將往死裡的打。青桂再有氣節,也不得不低頭。
只是心中卻是慢慢的盤算開來,看著顧瑢音的目裡,更是有幾分怨毒。只可惜顧瑢音忙著發泄怒氣,本就不曾注意到這些,反而冷笑著繼續言道:“既然知錯了,那你告訴我,怎麼改變如今的局面?怎麼讓我越過顧婉音去?我就是看不得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憑什麼就能滿和諧,丈夫有本事,自己還懷著孕。我卻是這樣悽悽慘慘?”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顧瑢音整個面容都是扭曲起來,以至於原本尚算有幾分姿的容貌,也是徹底的沒了半點鮮豔麗,反而看著沒得讓人覺得心中厭惡。只是顧瑢音卻是不自知,反而越發的扭曲猙獰。手底下掐著青桂的胳膊也是越發的用力起來。
青桂卻是哪裡有什麼法子?只是當下微一遲疑,卻是立刻被掐得慘了一聲。當下只得無奈應了:“我幫二想法就是了。”說這話的時候,青桂只覺得屈辱萬分。
顧瑢音這才放了手,卻是立刻要著青桂將辦法說出。青桂無奈,只得推搪,隨後又藉口道:“二爺快要回來了,若是瞧見了二這幅樣子,只怕是要不高興的。”
顧瑢音面登時沉了幾分:“那個窩囊廢不高興又怎麼的?”只是想著二太太今兒的態度,以及以前說過的話,卻是最終還是慢慢收斂了。雖然脾氣不好,遇事衝,可是到底也不是傻子。今兒二太太那副神,只讓有了危機。而顧婉音不肯護著,那能仰仗的只有周瑞明。縱然心不甘不願,可是卻是也不得不低頭!這就是現實的無奈!
只是,面上雖然收斂了,到底心裡還是不服氣的。當下忍不住想到——爲什麼不是嫁給周瑞靖,而是顧婉音?就算再不濟,嫁給李長風也好,可是偏偏嫁給了這個沒用的周瑞明!本事不高,脾氣還大,還寵妾滅妻!
顧瑢音一時間想起了綠蘿來,輕哼一聲沉聲吩咐青桂:“顧婉音那頭你可以先不管,但是那個綠蘿,卻是必須想法子給我解決了!”那個賤人,想到就覺得心裡堵得慌!若不是那個賤人,也不會流產,如今的境也就不是這般了!
在周家這樣的大家族,只有有了兒子傍,纔算是真正的站穩了腳跟!
青桂仍然是隻得應了,並不敢辯駁半句。想了想還是開口勸道:“如今形勢不好,二也被太和二爺置氣。夫妻之間哪裡有隔夜的仇?我看著二爺是重重義的,二若是哭訴一番,那惠安師太說的話有算得了什麼?二太太縱然心中再怎麼不高興,也不會如何。”
顧瑢音聽了,沉了片刻,隨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下的景,的確是不適合再跟周瑞明置氣了。
說起周瑞明,此時他也是煩惱得厲害。要知道,綠蘿的孩子沒掉下來,他暫時是瞞住了其他人。可是將來呢?肚子總會一日日的大起來,到時候又該如何代?如今月份小落了胎對子傷害也小,若是等到月份大了的時候被發現再去落胎,那隻怕對綠蘿的命都有妨害。
周瑞明也是真的擔憂。要知道,他是真個兒的在意綠蘿。從當初那樣也要將綠蘿要來,便是可見一斑。再加上如今綠蘿懷孕……其實若不是顧瑢音那樣鬧騰了一回,自己孩子也掉了,周瑞明縱然再怎麼偏心,也是不會留下綠蘿腹中孩子的。可是顧瑢音那麼一鬧,卻是不知道怎麼反而將他的心思激了起來,竟是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護住綠蘿母子周全纔好。纔不枉費了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
至於嫡庶之分,卻是已經被他選擇一般的忽略了。
只是,要想保住孩子和綠蘿,何嘗容易呢?單單是不穿幫,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周瑞明不是沒想過其他的途徑。比如二太太,或是顧瑢音那兒,只要們二人中隨便一人同意,事也就簡單了。可是周瑞明比誰都明白,本不可能!二太太且不說,單單是顧瑢音,早已經是除綠蘿而後快!他如今每日在衙門當差,心中都是害怕,怕晚上進門再看不見綠蘿!顧瑢音趁著他不在,那是極有可能的!
因著這焦慮,周瑞明這幾日生生的瘦了一大圈。
這日一進門,自然還是瞧瞧的先去看了綠蘿,見綠蘿平安無事這才舒了一口氣,轉而向顧瑢音院子去了。這個時候,因顧忌著綠蘿,他自然不願意和顧瑢音再鬧騰起來,撕破臉後將戰火燒到綠蘿院子裡。況且,鬧騰起來面子上到底是不好看的。畢竟,不管怎麼說顧瑢音到底是他的正妻。他就是再厭惡,也是要做足了面子功夫。
然而今日進了屋子,卻沒看見顧瑢音的橫眉冷對,反而是瞧見顧瑢音可憐的淌眼抹淚。周瑞明唬了一跳,只當是自己看錯——可是卻又怎麼可能看錯?那個淌眼抹淚的人,還真是顧瑢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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