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冷凝若霜的目從婆子上掃過，婆子登時便是瑟了一團，心中暗自苦——當年羅氏看著是個好兒好欺負的，可是怎麼的竟是生了這麼讓人看了就怕的兒？

滿意的看著婆子那副樣子，顧婉音微微勾起脣角，吩咐丹枝“先帶下去吧。留著還有用呢。務必好好看管。”要讓齊氏，死也死個明白。到時候，二人對峙，憑著齊氏巧舌如簧，也不知道會有多彩的形出現？

對於這樣一幕，很期待。同樣的，齊氏也應該期待吧。在那之前，且先留了這婆子命，不過……

微微一笑，只聽得顧婉音聲添上一句：“我記得是顧家的逃奴。如今既然回來了，那麼仍是給找個差事吧。府裡不是缺個刷馬桶的人麼？就讓去吧。”雖然要留著命，可是卻也不能好吃好喝的供著，這樣活也不累人，只是噁心折磨人了一些，想必這婆子是得住的。

那婆子正爲撿了一條小命而高興呢，驟然聽見這句話後面上那由衷的笑容登時凝固住，想要說些什麼到底卻又沒有那個膽量，一時間面變了又變，看著竟是有了幾分稽的意思。

饒是丹枝，也是覺得快意無比，轉了兩個壯實的實婆子進來，隨後便是將那婆子拖下去——自然，其中小作是必然不會讓人覺得舒坦的。

周瑞靖隨後便是不聲的揮了揮手，丹枝們幾個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停留，顯然周瑞靖是要有什麼話說。

顧婉音此時已經褪去了笑容，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神看上去，竟是有些空疲憊。眸子微微垂著，只是羽扇一般的睫，如何也是掩蓋不住盈滿的水。

“心中若是難過，就哭一哭罷。”周瑞靖自然是看在眼底。心中驟然一疼，起將顧婉音攬懷中，聲勸道。只是眉心，卻是已經蹙起。眸子裡更是約有一怒意——若不是那個齊姨娘乾的蠢事，顧婉音也不會如此，看來這筆賬，是該好好討一討的。

顧婉音的眼淚幾乎是應聲而出，在周瑞靖開了口之後。便是再也忍不住的洶涌出聲，手用力抱住周瑞靖的腰，將臉埋在他口上，咬著脣無聲而放肆的哭了起來。心中，是自責的，自責自己沒能早早看出齊氏的狼子野心。保護住羅氏。自責因爲的疏忽，讓顧琮瑞和顧琮琦了這麼多的苦。不僅有自責，更有挫敗。若是沒有重生也就罷了，可是是重生再活一次。以爲必然能保住羅氏，改變一切，可是最終呢？竟是被齊氏騙了這麼多年！

甚至之後還幫著齊氏打莉姨娘！

想起這些，便是忍不住對自己憎恨。白玉般的皓齒也越發的咬得更，直將紅潤的脣咬得慘白無一，卻仍是覺不到疼。此時不管如何。都抵不過心中的疼。此時此刻，像是有人拿了利刃將的心一刀刀的凌遲，又像是有重錘狠狠的砸，悶悶的疼，尖銳的疼，疼得眼淚怎麼也是止不住。

周瑞靖想出聲，可是卻是有些無措——讓他領兵打仗他會覺得容易，讓他算計別人他也覺得容易，可是唯獨偏偏面對顧婉音的眼淚。他竟是腦子裡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且心疼無比。

顧婉音淚流不止，他只覺得心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厲害。

終於，周瑞靖好歹還是開了口：“你也別太難過，事已經無法改變——”重要的是，他會幫將債討回來。只要顧婉音此時一句話，他讓人立刻去將齊氏的人頭帶回來也是不難。只是他卻明白，顧婉音要的不僅是齊氏的命。有些時候，讓人一下子死去，反而是一種仁慈。因爲只有活著，才能會什麼痛苦，明白什麼後悔不迭，悔不當初。

“不，不，不是這樣。”顧婉音聞言淚水卻是更加洶涌，用力搖頭，因爲哭得厲害，聲音已經是有些沙啞：“我明明能改變這一切的——”若不是的疏忽，羅氏必然不會死。必然不會！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改變了許多許多，唯獨只有羅氏的命運，沒有改變！

可想而知，羅氏的死，對顧婉音來說已經不僅僅是因爲失去了母親，更是對自己也有些否定。那種自責，銘心刻骨。更甚至，這些年來，報復的對象也是錯的！縱然是早有猜測，可是真的及揭開了真相，卻也是有些承不住。

周瑞靖不知其中晦，他自然也是無法會顧婉音此時心中。更不明白，爲何他一句話，竟是彷彿了顧婉音心中脆弱，不僅沒有起到安作用，反而讓顧婉音哭得更加的厲害。一時間，周瑞靖自是越發的手足無措，甚至有些狼狽起來。

只是想了想，周瑞靖還是著頭皮繼續勸道：“那個時候你纔多大？哪裡能怪你？”

顧婉音的攥著周瑞靖的衫，已經是有些不過氣來一般，卻仍是固執言道：“是我的錯，若是我再謹慎些，我娘就不會被人害。你不明白，真的是我的錯，我的錯……”

聽著話都說不完整，卻仍是如此執著的將責任往自己上攬，周瑞靖已經是心疼得說不出話來，蹙眉手輕拍肩膀不住安：“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顧婉音狠狠哭了一陣子，其實已經宣泄了不緒，此時見了周瑞靖如此手足無措的樣子，哪裡還有平日半點嚴厲嚇人的樣子？當下難免覺得有些好笑。這麼一打岔了之後，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下去，輕輕掙了掙，往後退了一步，低頭拿出帕子去面上的淚痕，不好意思道：“是我一時忍不住。倒是難爲世子爺了。”

因了狠狠哭過一回，此時聲音聽起來十分嘶啞，間或還帶著一止不住的泣聲。

周瑞靖微微鬆了一口氣，只是瞧著梨花帶雨的樣子，卻仍是心中痠心疼。親手捧了茶給，聲道：“喝口水潤一潤嗓子纔好。”

看著周瑞靖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卻是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卻是心中又有些甜，接過茶啜飲一口，低頭放下了，這才訕訕道：“我去洗把臉。”想起方纔哭得那樣悽慘，只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想必是難看的吧？

隨後又想起周瑞靖方纔的那手足無措的反應，最後卻是忍不住微微揚起了脣角來。

周瑞靖見果真放下了，心底總算是徹底放鬆下來，也是由衷出一笑來，“我去讓丫頭打水。”

顧婉音點點頭，也不客氣，便是進了室等著。

不多時丹枝親自送了水進來伺候梳洗，因周瑞靖不在，丹枝這纔開口勸道：“世子妃也別傷心了。要我說，過去的總是無法改變了，重要的是以後。”

顧婉音點點頭，洗了臉乾水後才嘆了一口氣：“話是這樣說，只是心底到底是意難平。”忘不了羅氏臨死之前的形，這些年來，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可越是想起，便越是自責。頓了頓，忍不住又嘆了一聲：“是我不夠好。”若當初……

“世子妃何必這樣說？不過都是命罷了。”丹枝聲勸道，神多有些悽然：“世上許多事都能改變，可唯獨命卻是改變不了的。一個人該有什麼樣的富貴，該有什麼樣的壽數，冥冥中自有天意。這個卻是強求不得。”

顧婉音也是被說得有些悽然，又是嘆了一口氣，卻是沒有再開口。不管怎麼說，對羅氏的死，都是覺得自責的。這份自責，怕是這輩子都要揹負了。

“世子妃也別太難過了，不爲了自己也爲了肚子裡那個和世子爺罷。”丹枝見勸說無果，便是改而如此言道，想起方纔的形，忍不住又是抿脣一笑：“若是得了這麼一個夫婿，世子妃還愁眉不展，那可是要天打雷劈了。縱然是過世的夫人，也必然是希世子妃能過得開心和樂的。”

這話終於是將顧婉音打，也是笑起來，看了丹枝一眼，輕聲道：“是了，是我的不是。”不爲別的，就算是爲了周瑞靖，也該打起神，高高興興的。總不能爲了已經過去無法改變的事壞了現在的生活，鬧得大家都不高興。

丹枝見笑了，登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下可是真個的好了。若是世子妃再這麼著，只怕世子爺都要愁壞了。”最後半句，已然是打趣了。

顧婉音笑出來，橫了丹枝一眼，嗔道：“仔細世子爺聽見了揭了你的皮！”

“倒是說的實話，我爲何要揭了的皮？合該賞纔是。再說了，難道我竟是那樣兇惡的人？”冷不防的門口卻是傳來周瑞靖帶著笑意的聲音。

顧婉音尚好，倒是丹枝嚇了一跳，低下頭不敢再造次，忙端著水匆忙的告退了。顧婉音忍不住笑起來：“這一屋子的丫頭，哪個不怕世子爺？世子爺還好意思說自己不兇惡？再去問問咱們府上的人最怕誰，那人必然是世子爺的。”

誰知周瑞靖倒是不以爲意的一笑，“管他們做什麼？只要你不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