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早飯,沒多久周語緋便是過來,蹙眉言道:“昨日園子裡有一院子的偏房被塌了。”
顧婉音唬了一跳:“怎麼會被塌了?”雖說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可也不至於就承不住。
“我去看了一回,那屋子的確是年久失修了。說起來,咱們園子著實太大了,好多房子都空著。每年是修繕的費用都是好大一筆。”周語緋嘆了一口氣,旁人說起他們這些公侯世家如何奢靡,其實多錢都花在了這些個上頭?每年是維護花園,都得耗費了許多人力財力,加上雜七雜八的這些,如何能不花錢?若是座山吃空,只怕是每年修繕園子這些的費用,都讓人頭疼。
“指不定哪天就要住人了,怎麼能不修繕?好歹也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顧婉音笑道,頓了頓又笑道:“況且,不僅是爲了這個。鎮南王府到底不能太過寒酸了。這是你父親的臉面,也是你哥哥的臉面,更是咱們大夥兒的臉面。若園子裡破敗不堪,讓人看了還不知怎麼笑話咱們呢。”
周語緋想了想,點點頭:“也是這麼個道理就是了。”
“只是年年修繕的屋子,怎麼會被塌了?”顧婉音驀地沉了面,“可見往些年的錢都白花了。”
“可不是?”想起賬上那一筆筆數目龐大的銀錢,周語緋也是有些惱,“必定是那些工匠們本就沒有花功夫。只不過是敷衍咱們罷了。要不然就是——”就是二太太往年本就是將這個錢中飽私囊了。錢從賬上拿了,該用的地方卻是沒有用。所以纔會有今日的局面。
顧婉音看了周語緋一眼,自然也是贊同周語緋的話的,不過……“這話你卻是不能說,甚至連提都別提。”周語緋雖說是正經的長房嫡出的,可是到底王爺王妃現在不在府裡,老太太把持著權力不肯放手,府中大小事都要過問。而將來周語緋的婚事必定老太太也是要手的。所以周語緋斷然不能得罪了老太太。而且,二太太畢竟是長輩。周語緋一個晚輩著實不好說道這些。因爲按理說,周語緋也不是正經的管家,不過是學著管,幫著暫時打理一番罷了。到時候二太太拿話堵了周語緋,壞了周語緋的名聲也不好。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未必不知道這件事。若是老太太起了心要袒護,周語緋這個時候的提起來,不是惹人嫌麼?往年的銀子二太太自然是不可能吐出來。所以何必又去白白的招惹這個麻煩?
“可是總不能就這樣不管了。”周語緋不是不明白顧婉音的意思,不過卻是有些不甘心。若是就這麼息事寧人了,二太太豈不是要得意了?
“自然也不能就這麼算了。”顧婉音微微一笑,低了聲音言道:“只是這件事你做不得主,只拉著你三嬸一起去回了老夫人,然後就別管了。只是切忌,著修繕的工匠,可是該換一批了。以往負責這些個的人,該換的也都換了纔好。小打小鬧刮些油水我也不反對,反而他們做事能更積極些。可是咱們周家卻是不能養蛀蟲。”
二太太那頭自然有老太太決斷,可是底下這些人。卻也不能輕易饒過,否則以後還要怎麼管家?
“咱們府上的房子都被塌了,也不知那些貧民百姓呢?”顧婉音嘆了一口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出半點的笑容了。
周語緋聽了這話,也是一陣悵然。
二人又說了一些家常話後,周語緋便是去向老太太稟告此事。自然,也是拉上了三太太一起的。
去了的時候。老太太正和周語妍說什麼,周語妍乖順的替老太太著肩膀,老太太一臉慈和。看上去真真是是一副慈孝圖。
三太太看了一眼周語妍,朗聲笑道:“瞧瞧,咱們二姑娘多孝順?老夫人可真真是有福氣的。咱們家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嫁得好,真真讓人喜氣洋洋。”
老太太看向三太太,面上笑容不減;“可不是?將來也就看三丫頭會嫁個什麼樣的夫君了。我只盼著們一個比一個還要嫁得好纔好呢。”一面說著一面慈和的看了一眼周語緋:“三丫頭如今越來越能幹了。你倒是會調教人的。”這個你,自然指的是三太太,至於顧婉音的功勞,卻是絕口不提。
周語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卻不似往常一般不開口,反而笑道:“老夫人就會拿我打趣。不過是幫著三嬸看賬本罷了,哪裡有什麼能幹的?而且我年紀小,到底許多事不明白,只盼著老夫人呢能指點我呢。”
三太太笑著坐下,適時接話道:“這件事我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特特的來回了老夫人,好讓老夫人指點指點我纔好呢。”
“什麼事也值得你們這樣?”老太太口中輕聲責備道,面上卻是不見多責怪的樣子。周語緋在旁邊看著,心中嘆了一口氣——如此果然是討了老太太歡心了。
“是這樣,昨兒夜裡下了一夜的雪,今兒早上起來時候才發現,園子裡一無人居住的院子偏房塌了兩間。”周語緋輕聲解釋,爲難的看向老太太:“老夫人看,這個事兒該怎麼辦?纔好?”
老太太聽了這話也是驚了一跳:“好好的怎麼就塌了?昨夜裡風雪也不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面陡然沉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周語妍之後,便是忽然改了口:“塌了就塌了吧,沒人住的房子壞得快。讓人清理了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派人檢查檢查其他房子,掃一掃屋頂上的雪,這樣的事可不能再發生了。幸而沒有住人,否則不是嚇死人了?”
老太太自然已經想到了可能是二太太的問題,只是因了周語妍,卻是又將此事遮掩過去。
周語緋早就料到是這麼個結果,當下應了一聲就不再開口了。倒是三太太目微微一閃,卻也不說什麼別的話,只笑道:“哎,每年花錢修繕的房子也會榻,前幾日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想著是不是有什麼不利之?眼看著年關近了,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兒纔好。要我說,咱們乾脆請人來瞧瞧風水?或是做場法事什麼的。也替婉音肚子裡的孩子和二姑娘積福。”
三太太說的那件事,自然是指顧瑢音小產這件事。
提起這件事,老太太面上登時出了幾分不高興來,有些埋怨三太太不會說話,但是隨後又覺得三太太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顧瑢音無端端沒了孩子,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難保不是什麼邪神作祟。老太太本來就信佛,這樣一想倒是越發覺得極有可能,心中多有些慌了,想了想便是應了:“你說得對,縱然沒有什麼不利,祈福也是沒有什麼不好的。”
三太太微微一笑,“那老夫人說,請哪位大師過來纔好?”往常府裡祈福的,都是安惠師太,只是前幾年老太太嫌安惠師太給周瑞靖批的命不好,就再沒請人來過。如今自然還是要請示一番纔好。畢竟後宅這樣的地方,不能隨便讓人進來折騰。
老太太想了想,卻是嘆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惆悵:“還是去請安惠師太吧。”當初安惠師太給周瑞靖批命說他婚姻之路多有波折,只怕不是一次兩次就能的,如今果然應驗了。可見是極準的,若是當初信了這話,或許如今世子妃就不是顧婉音了,也就不會有這麼閒氣了。
老太太想起這些,心中多有懊惱。可是同樣的,卻對惠安師太越發的深信不疑起來。
頓了頓,老太太又言道:“這樣,你和語緋親自去請惠安師太吧,見了惠安師太,就說是當年偏執了。讓惠安師太多多諒解纔是。禮金也比往常的規矩翻一番。”惠安師太那樣的高人,多是有些清高的,老太太怕惠安師太記著前仇,不肯再來。
“是。”三太太低聲應了,又同老太太說了幾句閒話,這才拉著周語緋退了出來。
而們二人剛一出去,周語妍便是一聲不吭的往地上跪了,伏在地上道:“老夫人請別生了我母親的氣,我母親也是一時糊塗。”老太太方纔的神看得分明,知道老太太雖然上沒說,可是實際上心裡卻是十分惱怒的,故而纔會如此。
老太太低頭看著周語妍,卻也是不急著開口。過了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你倒是個明事理的。也是難得的孝順。只是你娘卻是個糊塗的。是我白疼了了。”
“老夫人。”周語妍低低的喚了一聲,聲音十分悽惶。
“罷了,你起來吧。”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肅穆道:“今兒看在你的臉面上我且繞過,你眼看著就要出門了,若是讓人知曉你娘做了這樣的事,只怕對你也是不齒,到時候你如何擡得起頭?”這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周語妍,這是顧全了周語妍的面子纔會如此。
若是周語緋明白事理,當然就會知曉恩,知曉激。從而對周家更是忠心耿耿,日後幫扶周家。
人老,老太太幾句輕飄飄的話,其中含著的深意,卻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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