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朗聲道：“殿下說造紙坊要招工，大家都可以去做活。不過咱造紙坊用的是新法子，為免法子外泄，你們需要簽賣契，不愿簽賣契的，不能進造紙坊，只能做些雜活。”

流民嗡然一片，議論紛紛。

徐勝問：“簽賣契如何？做雜活又如何？”

魏思解釋道：“若是只做雜活，每月工錢同尋常勞力無異；若是簽了賣契，不僅能吃飽穿暖，殿下還會為你們蓋新房子，節假日會發福利，若是生病可以請假看大夫等等。”

他認真待完，道：“殿下素來仁厚，不會虧待你們的。有一技之長的，可以選擇去造紙坊，也可以選擇不去，殿下會另外安排你們做事。”

他當初登記時，已將每人的況記錄在案，一些特別的都記在了腦子里。

“徐勝，你之前說你會打鐵，可對？”

徐勝點點頭。

其余同鄉人也附和：“阿勝他爹他爺都是打鐵的，他從小就會，打得可好哩。”

魏思道：“殿下準備招收鐵匠，你若想繼續打鐵，可以不去造紙坊。”

徐盛問：“打鐵要不要簽賣契？”

“要。”

魏思安眾人，“你們不用擔心，殿下說了，賣契先只簽五年，五年后你們自行選擇。”

依他看，殿下還是太仁慈了，五年的時間真的不長。

流民們尚未意識到，只有簽了契的，才更有可能接到核心事務，才更有可能得殿下重用。

若非他和二筆、三墨、阿硯都是殿下的奴，殿下也不會如此培養信重他們。

是跟著殿下有前途，還是自生自滅有前途，本不用想。

徐勝腦中戰不止。

他不想為奴，可又不甘于平庸。

可惜世道已經了，他已經回不去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觀察田莊。

他看到地里茁壯長的麥秧，聽到學堂傳來的朗朗讀書聲，聞到醫館偶爾飄來的藥香，實在無法想象，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田莊。

他羨慕莊戶們安逸平靜的生活。

魏思見眾人沉默，便道：“給你們一晚上工夫做決定，明日一早我來登記。”

日落月升，田莊靜謐安寧。

樓喻召來霍延和楊廣懷，在屋中與二人商謀。

“楊先生，汪大勇等人路遇起義軍，你如何看？”

楊廣懷老神在在：“民不聊生，揭竿而起，世之象。”

“慶州將如何？”樓喻再問。

楊廣懷嘆息一聲，“殿下，如今之計，唯有招兵買馬，加大守備，方可中求生。”

他覺得樓喻心里門兒清，只是非要借他之口講出來而已。

這讓他很沒有就。

樓喻又道：“先生所言極是，只不過兵從何來？武又從何來？”

“殿下已有對策，何必問我？”楊廣懷無奈搖首。

樓喻不笑了，“先生誤會我了，我確實是在問策。”

他道：“我可以廣招流民伍，可前來慶州府的流民只是數；我也可以招募鐵匠為我煉鐵，可慶州鐵礦稀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鹽鐵營，不是說著玩玩的。

制造軍備，需要大量的鐵礦石。倘若慶州府有礦山，樓喻本不用愁，若沒有，他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從其它地方買過來。

霍延忽然道：“烏山有。”

楊廣懷挑眉笑了下。

“當真？”樓喻目喜，又冷靜下來問，“如果烏山真有鐵礦，為什麼朝廷沒有派人接手，反而讓一群山匪占據？”

霍延道：“當地山匪橫行，吉、慶兩州都不愿管，朝廷并不知當地有鐵。”

“那你又如何知曉？”

霍延目沉靜，“有位叔叔識得鐵礦。”

樓喻了然，“是汪大勇他們告訴你的。”

“嗯。”

樓喻下，“若我想要鐵礦，豈非要與那幫山匪對上？”

楊廣懷道：“烏山易守難攻，山匪占據多年，不僅悉地形，還設了不陷阱，若是正面對上，恐怕討不了好。”

這可就難辦了。

樓喻皺眉問霍延：“可知烏山有多山匪？”

“不于兩千人。”

樓喻有些頭疼。

他目前手里也就四千兵力，武裝備也跟不上，若是直接去捅山匪老窩，鐵定會全軍覆沒。

可是沒有鐵礦，制不出兵，慶州更加寸步難行。

目前看來，拿下無人監管的烏山，是獲取鐵礦最方便最保險的法子。

他眼看著霍延與楊廣懷，希兩人能夠給他良策。

霍延開口：“可以火攻，但難免殘忍，且山火不易滅。”

一聽就是簡單暴的干法。

楊廣懷道：“可以滲部，里應外合。”

這是走迂回路線。

樓喻想了想，道：“如果將他們都引下山呢？”

霍延和楊廣懷灼灼看向他。

“我說錯了嗎？”樓喻微微一笑，以解尷尬。

楊廣懷頷首贊道：“此法可行，只是如何引他們下山？”

霍延接道：“利？”

“如今世道，什麼才能引山匪不計后果傾巢而出？”樓喻瞇起雙眼思考。

“糧食。”霍延道。

楊廣懷附和：“若是有大批糧食經過，山匪必生搶奪之心。”

“即便如此，山匪悉地形，可以設伏，咱們四千人并不一定能招架住兩千人。”樓喻嘆氣。

更何況，就算去剿匪，也不可能帶上所有兵力，畢竟慶州府還需兵力坐鎮，以防郭濂等人鬧出幺蛾子。

楊廣懷淡淡道：“可以借兵。”

“借兵？”樓喻有些不解，“去哪借？”

霍延目微凜，“先生是指吉州邊軍？”

“不錯，”楊廣懷神篤定，“吉州去歲雪災，不僅百姓流離失所，就連邊軍也只是在苦苦支撐。”

樓喻眼睛一亮，“你是說，如今邊軍缺糧，朝廷又不管，若是咱們以送糧名義前往吉州，并讓吉州派兵來護，如此便可借力打力？”

見他目喜，楊廣懷終于生出幾分就，否則總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實在汗。

霍延頷首，“此計可行，一箭雙雕。”

一是能緩解慶州兵力缺的困境，從而制山匪取得烏山的控制權。

二是能解邊軍燃眉之急，增強守軍力量，從而守住大盛第一道門戶，為慶州提供一個更加安穩的發展環境。

樓喻來了神，前傾，“咱們再仔細研究一下整個計劃。”

首先得派人與吉州邊軍將領互通消息，保證吉州軍隊會出現在適當的時機。

其次得備好糧食，選出一千兵護送糧食，同去剿匪。

最后要確定由誰來帶兵。

真的是人到用時方恨，樓喻現在手里只有四千兵，太太了！

他心中焦慮，卻沒表現出來，只淡淡道：“今晚到此為止，明日回城后，上李樹他們，再商對策。”

楊廣懷翩然離去，霍延走到門口卻又駐足。

樓喻問：“還有事？”

霍延定定看他一眼，“沒有。”

轉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到住時，霍煊已經在床上呼呼大睡，霍瓊卻還等著他。

昏黃燈下，霍延素來冷冽的面容，生出幾分溫。

他問霍瓊：“怎麼不去睡？”

霍瓊捧著醫書，努力睜開眼睛，“小叔明日又得回城，我怕睡著就又見不著了。”

想到方才的剿匪計劃，霍延目歉意：“或許明日回城，我又要很長時間來不了田莊了。”

他直覺此次剿匪，樓喻即便不讓他領兵，也一定會讓他參與。

霍瓊不舍：“很長是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