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完形式,兩邊又開始吵賓客,蕭昀怒而拍桌:“你是看不起我大寧還是怎麼的?!怎麼就只能四品以上參加了?!我大寧最不缺的就是錢!差那幾個人的飯嗎?!多幾桌宴席還擺不起了?!老子還要擺流水席呢!”
他語速極快,氣焰囂張,江懷逸不上,越發覺得他野蠻鄙,像個未開化的土匪,簡直不可理喻,怒道:“懷楚懷著孩子!”
“他都坦坦,你遮遮掩掩的做什麼?!再說了我不陪著他麼?”
“又不是你懷孕了!”江懷逸忍無可忍,“要是你懷孕了,你愿意,我給你擺,我給你擺一個月流水席都行!你每天著個肚子大街上游行一圈,我都沒意見!”
“……”蕭昀怒紅了臉,“你!”
江懷逸道:“你別無理取鬧了!干點人事!別讓百姓以為端王和個畜生在一起了!”
蕭昀:“……”
這就過分了,大寧朝臣氣得面紅脖子:“誰是畜生?!”
南鄀朝臣早就看這群大寧的瘋狗不順眼了,不甘示弱地頂上去。
又是一陣激烈的爭吵,蕭昀下意識往一邊看去,怒氣一滯。
江懷逸也下意識往一邊看去,臉一頓。
剛明明還在這兒。
二人四顧了下,都沒看見,一臉茫然。
什麼時候不見的?
……
江懷楚也不知道在蕭昀和江懷逸吵吵了幾天、勉強至極地達一致后,婚事會辦什麼樣兒。
反正嚯嚯不到他。
他向來注重里子,對于外在的向來不是很在意。
他過得好,無需炫耀,過得不好,也無需傾訴,日子是他自己的,和旁人無關。
他本來都沒想過要拜堂親,是蕭昀非辦不可,自己只當全了他大齡男子般的豪華婚事愿,也就都隨他去了,他能爭到什麼,他竭力配合就是。
結果四日后,江懷楚看著門邊被太妃猶猶豫豫拿進來的紅白相見的喜服,表徹底僵住了。
太妃咳了一聲,拿進來,關上門。
“……這。”江懷楚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件喜服。
太妃又咳了一聲:“……你皇兄和你相公各自為你據理力爭的結果。”
江懷楚:“……”
太妃把服放到桌上,了鼻子:“那個你皇兄親自繪的圖……你相公花重金,百個繡娘四夜五日不眠不休趕制的,你……你快過來看看,試……試試合不合。”
江懷楚表十分抗拒,太妃朝他使勁眨眼睛,江懷楚終是像辨認衙門死尸的妻子一般,步伐緩慢沉重至極地走了過來。
眼前的喜服,白綢緞做底,層層疊疊的領口、袖口細節卻繡有紅紋路,像是紅梅落在雪地上。前襟、外袍邊角、下遮、背后,也都紋著紅龍圖案。
乍一看,紅白參半。
喜服到也算不上難看,甚至可以說好看,沒了南鄀朝服的莊重寡淡,也了純紅喜服的俗氣艷麗,折中之后,反倒意外達到了微妙苛刻的和諧,不落俗套,也不拒人于千里。
就是……怪了些。
江懷楚想著這喜服是皇兄和蕭昀各自截然不同的方式的大融合,是他們各自最兩級又頑固不可搖的觀念下,傾盡全力找到的平衡點,勉強說服自己,盡力微笑:“……我試試。”
太妃松了口氣。
小王爺換上后,太妃看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銅鏡里的人發黑如綢緞,材綽約,眉目如畫,配上這一,了點疏離淡漠,多了點牽人心的煙火氣。
山巔的一抹新雪,終究還是邁了紅塵。
他要和一個原本陌生的男子,共度余生了。
太妃心復雜,又是欣,又是心酸不舍。
還有很多事要忙,見他服合,囑咐了他幾句,自己便又出去了。
屋子里一時只剩下了江懷楚一人。
他盯著自己的肚子看。
果然這麼大的袍下擺也遮不住,明天注定是要被看見的,江懷楚無奈一笑。
他現在沒辦法久站,會腰酸,緩緩坐到一邊。
屋里昏暗,燭火橘黃,朦朧又溫暖。
他看著銅鏡里過幾個月就要為人父的自己,有點恍然。
現在的一切,都不在他從小到大的展里。
生命里很多重要的事,好像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
就好像他不知道是哪一刻,他有了這個孩子。
不知道是哪一刻,他上了蕭昀。
或許是城墻上蕭昀吐真話的那刻,或許是馬車上心甘愿接吻的那刻,或許是他問自己愿不愿意嫁給他做皇后的那刻。
或許更早。
在他毫沒覺察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
不知所起,驀然回首,樹已參天。
人生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的路清晰無比,即使和過去的設想毫不相關,卻本該如此。
江懷楚笑了一下。
他是蕭昀的江懷楚,很快就會有他和蕭昀的孩子出生。
撲面而來的真實。
心莫名跳得有些快,江懷楚睡不著,便從架子上拿了書,披了件外,坐在桌邊看。
明日親,今夜他和蕭昀不能見面,因為明日才是黃道吉日,今夜過了子時若是見了,便是破壞了明日黃道吉日的吉氣。
肚子有些,江懷楚繼續看書。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小東西卻踢蹬起來,像是在抗議,江懷楚面無表地撂下書,坐在那里好半天一不。
終于,他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要去小廚房,門外卻忽然傳來兩聲輕輕的“咚咚”。
江懷楚腳步一頓,立即坐了回去,拿起了書,坐姿端正:“進來。”
好半天卻沒人進來。
江懷楚保持看書的姿勢半晌,又站了起來,往門邊去。
這個時辰是太晚了,顯得他很饞,可又不是他要吃,是肚子里的要吃,人家就是笑,也不能笑到他頭上。
這麼想著,江懷楚抿抿,輕打開門,想要不驚任何人地出去,一低頭,卻發現門口放著四五個小碟,碟子里都是各種糯甜香、質綿的點心。
江懷楚愣愣看著,腦海里浮現一人,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他朝外張了下,沒看見那人,若無其事地將小碟端起,一個個拿了進去。
他關上門,坐下邊看書,邊捻著咬一小口,沒隔多久,卻聽窗邊傳來兩聲和方才大同小異的輕敲。
江懷楚手一頓,默默將點心放下,走到窗邊。
“楚楚。”
窗外的聲音低沉慵懶,是蕭昀。
“怎麼了?”江懷楚就要開窗。
蕭昀張兮兮道:“別開窗!”
江懷楚手一停:“怎麼了?”
蕭昀道:“今晚不能見面。”
江懷楚笑了:“這樣就不算見面了?”
蕭昀說:“你沒看到我當然不算!”
江懷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眉眼彎彎:“都說了不讓見,你還跑過來做什麼?”
蕭昀說:“我想你想的睡不著。”
江懷楚怔了下,沒想過他會這麼直白,臉微微紅了,若無其事道:“這才幾個時辰?”
“是啊,這居然才幾個時辰,我也覺得見鬼了,”外頭蕭昀嘆了口氣,“居然還有好幾個時辰要熬。”
他或許是聽里頭沒聲音,笑道:“真不是在哄你,是真想你想的睡不著,怕你了,怕你想我,就來給朕的小兔子送吃的來了。”
江懷楚臉上微微發燙:“那……話也說了,你早些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像是聽見他離開窗棱的腳步聲了,蕭昀立即道:“別啊!”
江懷楚腳步一頓:“怎麼了?”
蕭昀說:“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江懷楚踟躕片刻,又走回了窗邊:“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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