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停角勾起，似笑非笑：“我也是個庶子，家里還無無爵，會有今日，就是沒有怨天由人，跟別人哭訴我好可憐。”

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兌打臉，施雅嫻怎會聽不出？

手里帕子，緩緩垂了眼：“男人和人，總歸是不一樣的，有些事你能做，我卻不能做，有些話你能說，我卻說不得。”

話音再委婉，也是在指責顧停，你懂什麼，人就是命苦，是好好活著就很不容易了，哪比你們男人，什麼地方都去得，什麼花活都玩得！

顧停笑了：“夫人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世道誠然艱難，但讓一個人活不下去的永遠是自己的心，而非面對的困境。霍家祖上就有一位姑姑，是英姿颯爽的將軍，帶兵打仗，先士卒，不比哪個男兒差，拜服仰者眾，然最初的路，比所有人都艱難，父母早逝，弟尚小，家中無人支撐，連戰場上面對的罵戰都特別不堪耳；聽聞江南有個財神，在商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局，沒人敢手，做的買賣，沒人敢使絆子，盯上了誰想要教訓，別人只會勸這個人趕逃走，然最初咬牙扛下父親留下的攤子，不知道吃了多虧，摔了多跤，便是如今，邊也沒有半個男人，守的是門寡。”

“夫人你的境，難道比們更難？除了們，民間不知道有多子用自己的骨氣和堅持就著自己的人生，夫人還能比所有人都難？”

施雅嫻抿起了。

顧停：“別人能，你不能，不是你不夠聰明，只是你懶，你左右躊躇，顧影自憐，覺得自己太可憐，為什麼不能找男人幫忙？你不是不知道有這條路，只是嫌它太苦太累，也太拼太難，認為靠男人，靠心計往上爬的更快，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你放棄了。”

施雅嫻臉發白，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

這話太犀利，也太扎心，顧停明明這麼年輕，為什麼事看的這麼通？

顧停手抄在袖子里，面帶微笑：“我說俞夫人啊，你不能在達到目的，食充足各種的時候不言不語，一旦不順心就要苦，就要逢人訴可憐，等著別人施舍，有本事，你就干出一片天，讓別人仰，讓自己舒服啊。”

施雅嫻深深咬了，要是可以，現在怎會這般卑微！

“行了，在我跟前不必作戲，”顧停閑閑打了個哈欠，“說吧，找我做什麼？”

施雅嫻柳眉蹙了又蹙，似乎十分難以啟齒，可又怕顧停轉走了，還是不得不開口：“我想求王爺原諒，剛才殿上那些話……我也是不得已。”

顧停抬手：“停，想求他原諒，找我干什麼？”

施雅嫻：……

算是看明白了，講道理沒有用，顧停比還會講道理，道歉那一套也不好使，賣慘……顧停本就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只能用那一招麼？

“公子不知我當年遭遇了什麼……我的路，本就注定比別人難。”眼眶微紅，眸底沁出水霧，“當年同王爺兩日夜的相，王爺是男人，可以隨便把那些事忘到腦后，別人談起最多道一聲風流，我的路……我本就沒有路，是‘名聲’二字，就像一座大山，得我不過氣。”

這話說的遮遮掩掩，意無窮，是個人都知道什麼意思。

就算沒有先前的剖白心跡，顧停也不會誤會，他只是吃小醋，從不會不相信霍琰的為人。而今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然更不會有施雅嫻期待的表，甚至還有些想笑。

但……

他眼珠一轉，心中有了個想法，便順著對方的話問：“有多難？”

施雅嫻眸底掠過一閃而逝的笑意，很快又憂郁蹙眉：“這個……”

看起來很是為難，似乎不太想說，可顧停知道，其實特別想說。于是他不給任何表，任何催促，就抄著袖子等著，就不慣這種破脾氣！

果然，施雅嫻做了做樣子，還是開了口，不然萬一別人不想聽了怎麼辦？

“因為這件事，我一直被外人眼非議，正是說親的年紀，沒有一家夫人看得上我，原本有幾家議親的，經過這件事全都沒了聲息，哪怕后來嫁進我嫁進宜昌侯府，日子也是很難過，婆婆刁難，妯娌取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同王爺，同王爺……我看了他的子，他也看了我的子……”

顧停心里呵呵，你的看是看吧？小小年紀還，至于霍琰看了的子……顧停覺得這是假話，最多也就是山匪劫持，衫不整時算是看過。

施雅嫻故意說的模棱兩可，就是想讓他不高興。

可他是那種隨便就能被挑撥的人麼？

施雅嫻說了很多，說的凄風苦雨，自己名聲一天不如一天，別人怎麼躲得遠遠，怎麼有七八糟的混混打聽過來想要親，是怎樣艱難避過，各種被挑剔，小宴上丟臉，是怎麼捂著被子哭了兩天兩夜，而這所有一切，不過是因為鎮北王不聞不問……

“我從未怪過王爺，也從未奢過什麼，這次來求你，真的不為別的，”施雅嫻眼淚漣漣的看向顧停，“如今那一段過往舊事重提，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只求王爺能諒我，看在當時一點面的份上，別針對宜昌侯府，給我留些臉面，行嗎？”

顧停眼睛緩緩瞇起。

施雅嫻要的可不只是一點點這麼簡單。冤有頭債有主，霍琰不是喜歡株連的人，本也沒打算針對宜昌侯府，現在可倒好，所有不，是因為你的面？你哪兒來這麼大的臉？和你搞到一起，你名聲固然不好了，王爺能有什麼好名？

這算計的不是眼下，而是未來。顧停是真沒想到，能這麼豁的出去。

而且剛剛這些話，真的很有意思……

顧停嗤笑一聲：“所有這些困境，全部是你自己導的吧？”

施雅嫻愣住：“顧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顧停目視：“你當時也就十一二歲，”他看了看施雅嫻，估量的年紀，“最多十三，量都沒長，能和王爺能發生什麼，以為我會騙？”

施雅嫻整個臉僵住，淚水可笑的掛在眼睛里，要流不流，十分尷尬。

顧停：“那些所謂浮世飄搖，活不下去，其實都是你自己算計的吧？你借著和王爺這一段經歷，包裝自己，看到合適的人，想要爬到他邊的位置，就暗示他你和王爺有，對他未來定有助益；不想要某一門婚事，就暗示他王爺對你有意，敢來強娶，王爺回頭必會報仇，是不是如此？”

施雅嫻子踉蹌了一下，幾乎站不住。

顧停又道：“你看起來可憐兮兮，實則左右逢源，嫁侯府，是你自己算計來的吧？你是張家遠房表妹，并不是全無依仗，為什麼最后只嫁了一個庶字，是張家沒你合眼的人，還是當時出了意外，你算計的，本來不是你丈夫，而是別人，比如——侯府那個世子？”

施雅嫻瞳孔放大，幾乎屏住了呼吸。

本不必有多的反應，顧停就明白了：“看來我猜對了。”他嘖了一聲，十分憾，“可見玩火易自焚，辦事需謹慎啊。”

他心里又想，怪不得霍玥特意寫信提醒他，還提醒的那麼晦，除了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不太方便說外，是不是曾經聽到過什麼傳聞？

這施雅嫻該不會往鎮北王府寄過信之類的，鬧過什麼妖吧？

顧停瞇著眼看了施雅嫻半晌，又想到霍琰，狗王爺看起來好像全然不知的樣子……不像假的，就算有這件事，大約也被太王妃給理了，太王妃那一雙眼睛看世事，怎會被一個小姑娘騙了？

他又想起進宮門以來的點滴，突然有所頓悟：“進宮時你被那些夫人們兌欺負，是不是也是故意讓我看到的？”

先賣個慘，讓他留下印象，后頭再賣慘加深可憐形象，只要不是鐵石心腸，肯定會有所松，有松，就會被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