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親自查一查,親眼看一看,這張網到底鋪了多大,當年的事是否別有,真相到底藏了多深。
六年前的三萬英魂,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這件事太敏,也太深,真要說起來大概幾天幾夜都說不完,顧停從沒問過,霍琰也沒刻意跟他提及,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霍琰做事不會避著他,有些東西,他就算不想知道,也多知道一點。
比如霍琰手里拽著不只一條線,最終幕后主使仍然沒有找到,真相未能鑿實,可抓幾條大魚擋槍……還是沒問題的。
天子遇刺,不管是不是狄人干的,栽到他們上,他們本說不清。他們想不想干掉大夏天子?他們該死的想!潛京城除了所謂‘正事’,就沒想過順便刺殺天子?當然想過,還不止一個計劃!刑訊問話這個事,你敢不承認?很好,那就說說你們上真正正在執行的任務吧,哪個絕對不能暴,哪個可以短暫舍棄,你們可想好了!
霍琰想干這件事,方向一引導,就能干。
正月十四天子遇刺,時間那麼敏,看起來那麼可怕,實則影響不大,過過腦子就能想明白,這本不是什麼外人的刺殺,就是皇家這四口人的戲!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揣天子想法,本就是朝堂后宮安立命的本能,知道鎮北王進京,天子心里不爽快,但凡得到一點信號,怎會不馬上行?
這場‘行刺’,怎麼算都是一筆糊涂賬,本找不出幕后主使,說誰都不準確,說誰誰都會抗議,還有理有據,哭訴你鎮北王辦事不力,還可以順便坑一下平時最討厭的人,比如太子和二皇子,就深諳禍水東引之計,不但為這件事添磚加瓦,營造細節迷了鎮北王,還順便給競爭對手挖了坑。
霍琰若真扎進頭去查,查出什麼證據都會有人反對,想要砸實按死別人,別人會先惡人先告狀按住他,而皇上會幫誰,顯而易見。皇上想看鎮北王倒霉,可不想看寵妃兒子們倒霉,維護是必然的,到最后誰都能摘得清,就屬鎮北王哪哪摘不清,幾方不討好。
可矛頭換北狄細作,就不一樣了。
不管窩里怎麼掐,還是要一致對外的。
建平帝不會允許這種事,這可是他的江山,他的都城,怎會愿意用自己骨養虱子?能抓到些討厭的深深藏著的虱子,就是有功!哪怕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能下鎮北王面子,萬一呢?萬一真有什麼行刺計劃呢?敢要輕放,別說朝臣,百姓們都不會允許。
北狄年年擾邊,大夏軍士百姓犧牲不知幾何,這麼多年結下的大仇,你做皇帝的竟然不在乎?
為君者,不可失了民心。
之前是再惡心,他也得皺著眉頭吞下去。
建平帝指尖挲著龍椅,眸底現,表一派:“原來如此,北狄細作暗謀刺駕,終被悉數擒獲,卿大功啊!”
“臣不敢!”霍琰一點都不貪功,朗聲為跪著的二人說話,“此事最大功臣當屬孫洪哲和包經義!”
孫洪哲和包經義都快哭了,到哪兒找這麼好的上!可惜礙于規矩,他們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建平帝:“你二人抬起頭來,對于此事,可還有補充?”
二人齊聲:“下不敢!只求陛下嚴懲匪首,切不可輕饒!”
孫洪哲:“眾所周知,年前九原一戰,狄人四皇子赤昊被鎮北王一劍刺殘疾,不惜投毒才保住一命,然而天道昭彰,報應不爽,王爺殺招哪那麼容易躲過,赤昊當時是沒死,只是重傷殘疾,可他連年都沒過完,人就咽了氣!”
包經義:“四皇子赤昊乃是狄王最有能力的兒子,他死了,北狄軍心不穩,便要尋仇報復,試圖行刺我朝天子,此等行徑令人發指,絕不可姑息!”
孫洪哲:“天子龍關系社稷安穩,豈是宵小能沖撞謀算的!”
包經義:“聽說行刺不,狄人還要把赤昊親妹,赤璇公主獻來和親,這不可能是服,北狄狼子野心,必須得讓他們知道害怕!”
二人都是一臉忠貞憤怒,一唱一和,說的差不多了,生怕引來天子厭煩,這才總結——
“此次傾我國兩個皇子之力,才沒被狄人得逞,為防對方警覺,下們不敢請位高上幫忙,來的都是邊兄弟,這是名單!”
“下等不敢邀功,皇上若有任何疑問,隨便提調這些人便是!”
該說的都說完了,最后齊齊一磕頭:“下唯愿太子康健,前程可期!”
“愿二皇子智者路錦繡,未來明!”
“愿我朝國土不失半分,國泰民安,愿我天子福祉綿延,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話說的漂亮,看起來是沒邀功,可建平帝一朝天子,真能當什麼都沒看到?之后自然要論功行賞的。他們不但邀了功,還大大抬了頭上主子,太子和二皇子大大了臉,建平帝也不能裝沒看到,何況這倆人話說的這麼好聽?
建平帝捋著須,看向霍琰,看起來很是滿意:“不錯,這個案子辦的很好,卿之力,朕果然沒有看錯。”
這時就到霍琰表忠心了,掀袍跪下:“臣之職責所有,不敢居功!”
“起來吧,”建平帝看向尤貴妃,笑道,“妃也該兌現諾言,好好辦一場宮宴犒賞功臣了。”
尤貴妃不管心里怎麼想,對上建平帝,永遠都是溫婉可人,乖順懂事的,當下笑得特別,特別好看:“皇上說的是,臣妾馬上辦,后天日子好像不錯,就定在傍晚好不好?這風土人,菜間味,需得細細品嘗呢!”
建平帝微笑:“就依你。”
尤貴妃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看向孟楨:“不知小王爺可能飲酒?”
孟楨突然被點名,有點回不過神:“啊?”
“你看起來好像不大好,本宮聽聞,你來京幾日似乎都在喝藥,想著后日菜品是不是有什麼忌……”尤貴妃看起來有些煩惱,“不好總歸是個事,邊境苦寒之地不宜休養,不若以后就別走了,讓皇上派太醫院給你治病,太醫院的本事,可是連鎮北王都夸贊呢,想要請賜呢。”
竟然不知不覺,玩笑間又把話題帶到了這里,還見針的提起鎮北王,言語模糊不清,極易讓人誤會!
不過麼……
顧停看了眼孟楨,落點選在心思純凈的小伙伴上,尤貴妃還真是傻。
果然,孟楨的回答一點都沒讓他失:“那怎麼可以?哥哥會想我的!”
尤貴妃笑容一滯,怎麼就忘了上回教訓!
“那你就不會想皇上?”繼續挖坑。
“呃……”
孟楨抬眼看了看龍椅上的建平帝,提醒自己這里是什麼場合,十分違心的說了一句:“也,也想的。”
尤貴妃滿意了:“這天地君親師,皇上大還是你哥哥大?”
孟楨老老實實:“皇上大。”
尤貴妃:“那以后在京城陪皇上,還是回去找哥哥?”
孟楨毫不搖,回答的干脆利落:“當然是哥哥!”
尤貴妃:……
個破孩子,還騙不了了是吧!
大殿一靜,氣氛突然繃。
孟楨抿抿,轉過頭,的看向顧停:“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他自認低了聲音,講的是悄悄話,可大殿這麼安靜,哪來的什麼悄悄話?顧停還沒說話,尤貴妃的臉已經僵住了。
這麼多人看著,場面不能不圓過去,建平帝十分平易近人:“朕面前,所有皆可實言。”
孟楨著自己的手指頭,非常講道理:“那個……皇上天天朝會,沒什麼時間寂寞,有貴妃娘娘陪著,也有太子跟二皇子孝順,可哥哥只有我一個呀,我不陪他,他一個人怎麼辦?”
尤貴妃就又有心眼了:“那給你哥哥賜個婚,給你找個嫂子好不好?”
孟楨頭點的似小啄米:“好呀!我還可以一起帶回姑藏,給大家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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