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圍了一個圈，把所有黑人，所有危險阻在圈外，而他自己，和眼神迷茫的小不點霍玠一起，被保護在最中間，無風無雪，也沒有危險。

手上仍然有殺過人的跡，鼻間仍充斥著腥味，可顧停一點都不害怕。

原來這就是九原城，這就那個人的家。

真是沒辦法，讓人不喜歡。

第42章 掛尸城樓

目滿是, 有敵人的，也有府里護衛的。

指尖繃的發白, 心跳失了規律，顧停站在眾人保護圈的最里面, 下意識抱住霍玠, 捂住小孩的眼睛, 將他護的嚴嚴實實。

心臟特別張時, 整個人似乎跟著變得麻木，聞不到味道，也聽不到聲音，哪怕別人就在邊, 都會覺聲音很遙遠，很恍惚, 必須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聽到。

顧停聽到了霍老管家中氣十足的聲音：“公子莫慌, 只要府里還有一個護衛在，公子就無需擔心有命之憂！”

聽到桂嬤嬤溫又霸道的放話：“公子放心，只要有老奴還有一口氣，就會護住小爺, 不他半點傷害！”

聽到孟楨不怎麼像話的鼓勵：“停停別怕, 就是隨便約個架，人數多了點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你看我都能幫忙呢！”

聽到董仲誠堅定又執著：“公子放心！我們九原百姓在，九原城就在, 鎮北王府就在！”

似乎只有吳沒說話，可顧停知道他一直都在，因為每每視線微轉都能看到長隨悉的角……

手指落到臉頰，到一抹潤。

顧停怔住。

這好像是重生以來……他第一次落淚。可他忍不住，不是害怕，他也不會再害怕。

“停哥哥是不是很難過？”霍玠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抖，小手索著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第一回 見是有點可怕，以后習慣了就好了。”

顧停再次怔住。

原本想保護霍玠，不想小孩子看見太多腥心中害怕，卻忘了霍玠生于斯長于斯，長過程本來就跟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樣，見過殘忍，心中堅強，早已不再害怕。

會乖乖的任他捂著眼睛，只是配合他，不想他擔心。

沒得到回應，又看不到人，霍玠小不點嘆了口氣，似乎有點愁，再次拍肩安顧停：“停哥哥別怕，我大哥會回來的。”

顧停緩緩移開放在霍玠眼睛上的手，抱住了小孩。

直到這個時候，霍玠的眼睛才開始霧蒙蒙，有了些水，聲音也小心翼翼：“我大哥那麼聰明那麼厲害，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對。”顧停深深呼吸，用擁抱的力度表達自己的堅定，“他絕不會有事，很快會回來看玠哥兒。”

慢慢的，刀劍影漸歇，喊打喊殺的聲音遠離，視野里恢復安靜，顧停知道，這一劫算是過去了。可鎮北王府的劫過去了，城門的呢？

至今為止沒有接到捷報，也就意味著，守城戰仍然在進行。

今日之險，看起來兩兩不相干，攻擊的人非同源，似乎沒什麼聯系，可跳出去就會發現，這場戰鋪開的很大，可能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里應外合之局，外面攻城，里面包抄鎮北王府，不管哪邊功，九原城都會人心惶惶士氣大落，只要敵方稍稍給力一點，或者不需要敵方給力，王府或城門無論哪邊稍頹勢，就可能一瀉千里，被別人打的落花流水……

別人想相輔相，乘勝追擊，自己這邊為什麼不可以？

顧停眼梢微微瞇起。

一場戰，黑人盡數服誅，有那沒死的，被王府護衛拿下，待以后問話；老管家見危機已去，慢條斯理收了兵，指揮的下面人團團轉，清理現場的清理現場，清點損失的清點損失；桂嬤嬤笑瞇瞇收了劍，拉著霍玠往后宅方向走，哄他說去接祖母和姐姐。

院外一片安靜。

孟楨皺眉瞪著地上死尸，繞著跑到顧停邊：“接下來怎麼辦？”

“自然是——”顧停瞇著眼，角勾出一抹譏誚，“將這些尸掛到城頭！”

孟楨小手拍了拍脯：“哦豁！看不出來，阿停竟然這麼暴力！”

董仲誠就在旁邊，腦子轉了下就明白了：“震懾？”

顧停略頜首，目視遠方，站姿筆直：“韋烈艱苦守城，才有了我們爭取勝利的時間，而今是時候回報他了。”

問老管家要了幾個人，快速挑揀出一車尸裝上，他讓鄭十一按住蠢蠢的孟楨：“尚不知城門境況是否危險，我去去便回，你乖乖在這里等我，”之后轉向董仲誠，“你也別跟去了，幫忙讓百姓們都散了吧，替我謝謝大家，王府之危已解，卻不知來日戰況如何，讓大家注意安康，莫要沖……”

迅速把府里的事安排完，顧停帶著一車尸，走向了城門。

到了一看，韋烈果然打得很辛苦。

他了傷，腰間纏了一圈繃帶，從來看該是傷的不輕，肩膀上也有，卻沒來的及敷藥上繃帶，他屹立在城最高，罵人罵的中氣十足：“孫子們！你們倒是快點，你爹等的都快睡著了還不見你們磕頭拜年！不是說好了攻城，怎麼一個個爬的還不如蟲快！”

一邊罵戰，他還一邊挽弓冷箭：“哦豁，不好意思中了！唉，你說你這手怎麼這麼，看到了都躲不開，一定不是我生的孫子！”

“誒你怎麼回事？不是小隊頭領麼，怎麼一點都不剛，躲躲閃閃跟個耗子似的，你大姑娘上轎呢？”

“我閃！哈哈哈沒著你老子！鱉孫就是鱉孫，想傷你爺爺，還早了八百年呢！”

氣焰特別囂張。

顧停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霍琰派韋烈來回援了。韋烈是前鋒將，最擅長陣前沖殺，穩守或許不如中軍將領，可前鋒將除卻陣前沖殺的勇氣外，還有士氣！他的話，他的人，他的氣神，太容易影響下士卒的志氣，而前后兩場守城戰，最需要的就是士氣！

韋烈或許格跳，或許沒有那麼穩重，但他可以帶所有人固守這里，氣勢不退！

顧停抬腳登上城樓，人還未至，聲音已揚高：“韋將軍自己一個人玩，都不我，是不是太小氣了？”

韋烈回頭看到顧停，眼睛噌的一亮！

他一直沒有收到王府的任何消息，但這不對，他推測一定出了問題，為了不影響他守城，所以才沒有人過來跟他說任何事，果然，不知道為何，全城百姓都了……他走不開，但這麼大靜怎麼可能沒聽到？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看上去很放松，其實指尖都繃了，想著怎樣才能速速打退攻城敵人，立刻回援。差一點，他差一點就放棄這里了，僅有的理智告訴他不行，不可以！鎮北王府的理念與堅持從來都不是自己本，而是這座城，以及城里所有的百姓！

他一邊堅持一邊掙扎，怎麼可能不半點影響？可就在他備煎熬的時候，顧停就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王府哪怕有危機也解了！不管怎麼解的，他現在沒時間仔細問，反正這結果就是好事！

“哈哈哈——”

韋烈當即大笑出聲，郁氣全消：“我的錯！你說吧，想怎麼玩？今兒個可以殺個痛快哦！”

攻城的敵方不了了：“姓韋的你好不要臉！不怕把自己給玩了麼？你好好睜開眼睛往回看一看吧，鎮北王府已經被人殺，無一幸存，養你長大的太王妃死了，霍家僅剩的一對姐弟死了，你忠心的鎮北王也死了，你死磕著打這一仗有什麼意義？你明明就救不了任何人，怎麼還有臉站在這里，怎麼還不自殺謝罪！”

韋烈怔了一瞬就明白了，他是看到顧停了，知道事順了，王府一點事都沒有，可敵人一直在攻城并不知道！

顧停自然也聽出來了，沖著韋烈微微一笑：“你去休息一下，我來！”

他招手就府里護衛把那一車尸搬了上來，刷刷刷一排，干脆利落的掛在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