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鸞殿。
窗門閉,厚厚簾帳掩著不進半縷風,寧枝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龍鱗用盡,斷了藥引,短短幾日他便了這副模樣,面容蒼白,氣息弱得猶如將死之人。
“皇上,若再這麼拖下去,怕是龍鱗也無法起效了。”太醫的勸諫聲在殿低低響起。
燕鳶閉上猩紅雙眼,疲憊地揮了揮手:“朕來想辦法,你下去吧……”
宗畫得令退下,收拾起藥箱走了幾步,猶豫著回看向坐在床側著寧枝玉出神的燕鳶。
“龍鱗再好,也只能延緩,若拖久了,即便有了丹或龍心,怕是都無法達到最好的療效。”
“皇上……”
“朕知曉了,你下去吧。”燕鳶揮手打斷他,無力回頭。
半月來,對玄龍勾魂嗜骨般的思念已讓燕鳶很不好過……并不是令他多痛,而是那思念如影隨形,如鬼魅魍魎般纏著他,稍微走個神,玄龍便會出現在他眼前,已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活。
再加上這幾日寧枝玉病急劇惡化,他心越發掙扎,一閉眼便做那個凄慘的夢,夢到前世人死在自己懷中。
他知道自己該去將玄龍找回來,該繼續哄著那條龍,讓他拔鱗給寧枝玉治病,讓他出丹,可燕鳶不忍。
他多知道,自己對那條龍了真心,至于這真心有幾分,燕鳶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忍心,每回想起那日玄龍當著自己的面拔鱗的場面,便覺得心痛萬分。
他的鱗、他的心、他的丹,能救寧枝玉的命。可付出的代價卻那麼那麼慘烈,他要流那麼那麼多的……
如果燕鳶有選擇。
他不會那麼做的,他知道自己該放那條龍走,海闊天空,總有他容之所。皇宮這是非之地,不該是玄龍的歸屬。
然而,他別無選擇。
寧枝玉快死了。
他的人快死了。
即便燕鳶有幾分喜歡玄龍了,但那幾分喜歡,仍然是比不過燕鳶對寧枝玉前世今生的執念的。
他不能背叛自己的人,所以……他必須對不起那條龍。
當日下午,燕鳶踏上了回千年古潭的路,側跟著幾個還算有能力的修士,雖無法將玄龍捉來,至能探出那潭中是否存在妖息。
最后的結果人欣喜,玄龍未去別,而是回到了這二人生活過的古潭中。
燕鳶秉退后便侍衛與修士,雙手合圓在邊,對著幽靜的潭面,用盡全力吼道。
“阿泊——”
“阿泊——”
“你在里面對不對——”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來——”
彼時,玄龍正在昏睡,有孕后便如此了,每日都要睡許久,他聽到那悉的聲音,怔怔睜眼。
第四十六章 我想你了
起初玄龍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幾日他常在夢中見到燕鳶,夢到的不是曾發生過的事,而是他與燕鳶一同生活在仙氣繚繞的九天神殿里,朝夕相對、相濡以沫。
夢中的景象太過好了,燕鳶纏著他,替他梳頭束發,兩人也在白日里顛鸞倒,殿外仙鶴掠過,鶴聲長鳴。
大多是些零碎的片段,夢中覺得真實,醒來后到很虛幻,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玄龍未往心里去。
持續不斷的呼喊聲從岸上傳至潭底,玄龍漸漸回神,終于意識到,那不是幻覺,是燕鳶來了。
“似乎有人在喚你?”在桌邊擺碗筷的槲樂看向床上正坐起的男人,遲疑道。
“沒有。”玄龍掀被子的作頓住。“你聽錯了。”
槲樂皺眉,將筷子放在碗盤上,凝神去聽:“分明就有。”
屋靜了片刻。
槲樂猛得明白了什麼:“是那狗皇帝來了?!”
“……”
見玄龍不說話,槲樂立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勾冷笑:“好他個狗日的人族皇帝,小爺我沒去收拾他,他自己倒是找上門了。”
“你等著,我這就去活剝了他的皮來給你做湯婆子,讓他嘗嘗拔鱗之痛是什麼滋味。”
槲樂一轉,形就消失了,玄龍接著消失在屋,在半路將他攔住:“莫去。”
兩人于潭中央,側魚群游,玄龍出來得急,腳上連鞋都未穿,黑長發散在后,袍和長發隨著鮮活的水流微微浮,英俊面容沒有表。
槲樂見他這般模樣,恨道:“為何?”
“他那般對你,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怨嗎?!”
玄龍雙微:“若在人前現,日后再無安寧。”
“你別轉移話題!你就是在護著他,你到現在還在護著他。”槲樂推開擋在前的玄龍就走。“我就要去殺了他!我恨那些骯臟的人族!恨他們害死了我哥哥,現在還要繼續害你!!”
“……”玄龍垂目,抓住槲樂手腕。
槲樂猩紅著雙眼回頭,他眸子本冰藍,如今藍紅相見,更是妖異至極。
“你便當,什麼都未聽到。”
“我已不想再與他有瓜葛了。”
玄龍小扇般濃的睫擋住眼底濃烈的緒,周涌著的悲傷讓槲樂心了,這個男人分明看起來很強悍,但總是很容易讓他心疼。
槲樂皺了皺眉,不舍得將手腕從玄龍手心回來。
“算了。”
“回去吃飯吧。”
“晚餐做了烤蝦和烤魚,生魚片也有。”
“你了嗎?”
玄龍點頭:“嗯。”
于是一龍一狐回了潭底住所。
鋪著藏青桌布的餐桌上擺了足十個菜,大多是水中的食,比如鱸魚、桂魚、草魚、螃蟹、蝦……烹飪了各種各樣的菜式。
槲樂每日除了照顧玄龍外,最琢磨這些東西,他覺得做菜給自己喜歡的人吃是件十分開心的事,當然表面不會太顯出來,畢竟他可是只清高的狐,從前都是旁人來討好他的。
上桌第一件事便是給玄龍布菜,槲樂拿過玄龍的碗舀了湯放到他手邊:“這是花蛤湯,海中才有的。”
“飯前喝暖。”
“謝謝。”玄龍拿起勺子,低頭慢慢喝著。
槲樂盯著他道:“你跟那狗皇帝也是這麼客氣的麼?”
玄龍微怔,不語。
槲樂自覺說錯話,連忙給他夾菜轉移話題:“這是紅燒鱖魚,我跑到酒樓去學的,你嘗嘗……”
玄龍安靜地吃了。
槲樂忍不住問:“好吃嗎?”
“嗯。好吃。”
槲樂開心了,后九雪白蓬松的狐貍尾慢慢地長出來,垂在玄龍看不見的角度搖啊搖,滋滋地低頭吃烤。
燕鳶的喊聲不知何時停了,一頓飯下來玄龍吃得心不在焉。
他沒想到燕鳶會來找他。
他以為那日離開時,話已說得很清楚。
為什麼還要來……
岸邊,在樹林后的修士走到燕鳶側,低聲道:“皇上,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需得用些手段那玄龍出來。”
“他道行高深,即便出來了,你們能耐他何?”燕鳶冷道。
“這……”修士犯了難。
“朕自有辦法,你到暗,莫要出來。”
那領頭的修士訕訕退回暗,燕鳶往深不見底的古潭邊走了幾步,扯著嗓子繼續吼道:
“阿泊——”
“阿泊——”
“你就真的那麼狠心——連見我一面都不愿意了麼——”
“阿泊——”
“你若真不想見我——我便跳進這潭中去找你——”
正坐在窗邊發呆的玄龍愣住。
這時辰岸上應當天已晚,他以為燕鳶走了,沒想到那人非但沒走,還說要跳下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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