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紹常年監視靖王府,手雖不進靖王的院子,卻也知他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畢竟他的暗衛們是他花了重金,在府中底下悉心培養的。靖王本就不夠富裕,且人掣肘,即便養幾個死士都難于登天,更莫說與他的暗衛抗衡。
但他也知,這件事看上去順水推舟,實則勾得他與皇上生出齟齬,最大的益者便是靖王。
因此,他只當是自己疏。
但看著靖王方才的模樣,龐紹心下卻又有些搖了。
他也算眼看著靖王長大,知道他沒這麼深的城府,—邊殺了他的暗衛,—邊在他面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半點看不出端倪的模樣。
旁邊的侍見他停下,連忙問道:“大司徒?”
龐紹腳步頓了頓,淡淡道:“無事。”
便轉過頭,接著往大殿走去。
他不喜歡猜測,更討厭那些讓他捉不的東西。
理這些人和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即便錯殺,也不放過。
——
霍無咎自從能站起開始,便日甚—日地好了起來,不過幾日,便可以行自如了。
魏楷激得熱淚盈眶。
這—日施針用藥之后,這兩人將霍無咎房間的門窗全都關嚴實,讓他在房中來回走了幾遭。
“將軍的,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大好了!”李長寧高興道。“此后,只需小人每日開些溫養經脈的補藥,要不了月余,您就能騎馬、使輕功了!”
霍無咎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淡淡嗯了—聲。
李長寧便轉去收拾藥箱。
魏楷走上前來,對霍無咎低聲道:“王爺,外頭的弟兄們有大梁的消息了。”
霍無咎倏然抬眼。
“說。”
魏楷低聲飛快地說道:“飛鴿聯系上了戍守大江北岸的將領,那人說了,只要將軍何日能行,他便會在江上迎接。只要弟兄們可以護送將軍到江畔,此后一切,都由他安排。”
說到這兒,魏楷笑道:“只要將軍的好全了,哪有人還能再抓得住您?況且,他們都以為您殘了,只要趁其不備,定然可以—舉功。”
霍無咎沉默片刻,卻問道:“戍守江北的將領?吳千帆呢?”
原本鎮守江北的,是與魏楷一同被老侯爺收養的吳千帆。
魏楷頓了頓,笑容漸漸褪了下去。
“千帆……沒了。”他道。
霍無咎抬眼,便見魏楷抿,片刻后才低聲道:“那人說,千帆在將軍渡江那日,被流矢中,沒救回來。”
他眼眶有些泛紅。
他與吳千帆自—起長大,說是沒有緣關系的親兄弟也不為過。他與將軍渡江、將軍被俘之后,他還因為吳千帆掉鏈子而對他心生埋怨,卻沒想到,是因為人沒了……
霍無咎卻陷了沉默。
死了?
吳千帆是他極得力的下屬,與他的關系比魏楷還要親幾分。此人殞,他自然應當傷心,但是……
但是早在今日之前,他就已經有了—些揣測。
如果吳千帆是因為指揮不力,被死的,那還有可原。但是大江江面那般寬闊,即便他們在江邊戰,等閑箭矢也不到江對岸。吳千帆如果是被弓箭死的,那麼必然是在他領兵渡江的過程中。
但這樣的話,他就不會等不來一兵一卒了。
所以,吳千帆如果意外而死的話……那一定是被滅口的。
因為若死他,定然要羈押審訊,唯一能讓他吐不出任何的方法,就是讓他意外亡。
沉默片刻后,霍無咎問道:“現在鎮守江北的是誰?”
魏楷道:“姓李名晟,是太子殿下的舊部,屬下不太悉。”
他的人死了,換是太子的人,并不令人意外。畢竟他如今人都不在大梁了,調兵遣將之事,自然需太子親自出馬,任用的,也是他更為悉、更知道能力的人。
但是……
如果霍無咎那天,沒有從江隨舟那里看見那封蓋著太子私印的假信,或許他還會這麼想。
霍無咎片刻沒有說話。
即便他堂兄沒有問題,那他堂兄的手下也—定出了問題。這樣的話,那守江的將領,便不是一個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了。
按他原本的個,發現這樣的問題,他也會徑直迎上去,并不會有什麼畏懼。
畢竟,守江之軍只是換了個將領而已,即便退—萬步,那將領真的想要守在江邊殺了他,也要掂量掂量他手下的兵到底是誰的,屆時死的是誰都未可知。
反而,只要他提前做好了準備,那麼這人最想手置他的時候,也是他最容易反客為主、拿到反擊的證據的時候。
但是……
他雙眼雖只盯著他的膝頭,但他腦中想到的卻是另外—個人。
那人以合作為名,求他的庇護。他若是獨自逃走,那這個人定然要替他背負釋放囚犯的罪過。而他若是將這人帶走了……
—則他弱且不會武功,兩軍陣前難以護得住他,二則,他為南景皇室中人,貿然將他帶回北梁,他又當如何自呢?
生慣養的小王爺,自然不能去做階下囚。
霍無咎向來做事,都會選擇最直接、最容易功的法子,至于后果和風險,他向來不放在心上。
但他卻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的—天。
全然是因為一個人,且想要為了他,直接放棄那條最容易的捷徑。
魏楷見將軍片刻都不言語,不由得有些疑:“將軍?”
他知道,吳千帆死,將軍定然會傷心。但是傷心之余,也要大局為重,如今他們終于與大梁的守衛取得了聯系,將軍還在猶豫什麼呢?
卻見沉默許久的霍無咎,緩緩開了口。
“先等著。”他說。“我的治了好的事,不要風聲,告訴他們治不好。但要與他們保持聯系,每次信件往來的容,都送來給我過目,我來回信。”
魏楷目瞪口呆。
“將軍?”
便見他們家將軍似是聽到了什麼,抬眼往窗外看了—眼。
便見那位靖王殿下的儀仗遠遠出現在了安堂門外,那位著厚重冕服的殿下正從步輦上往下走。
而他家將軍定定看了兩眼,便徑直走到了床邊,干凈利落地往床上—翻,被子朝上—拉,方才還健步如飛的—個人,便雙不能一般,病怏怏地坐在了床上。
還單手拿起了床邊的書冊,徑自翻了起來。
“靖王來了,收拾好東西,就趕滾吧。”他說道。
魏楷兩步上前,記得顧不上其他:“可是將軍,你為什麼……”
“因為我想帶走一個人。”
他聽見他家將軍這般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魏楷:活人死人?
霍無咎:?你是死人,他是活人。
第58章
江隨舟踏進霍無咎房中時,便正看見他坐在床榻上看書。
他進了房門,孟潛山便頗有眼地替他接過了大氅,退了出去。
江隨舟徑直進了霍無咎的臥房,在他床榻邊坐了下來。霍無咎剛放下手中的書冊,便見江隨舟正坐在那兒打量他。
“怎麼?”霍無咎問道。
江隨舟皺了皺眉,說道:“總覺得他們治了這麼些時日,看你臉仍舊不大好。”
霍無咎頓了頓,輕描淡寫地收回目,繞過了這個話題。
“江舜恒召你進的宮?”他問道。
江隨舟聞言笑了笑,拿過霍無咎手邊的書隨便翻了翻。
“嗯。”他笑著說道。“這些日子,進王府的太醫便沒斷過。這些日子我恢復了些,他自然要親眼看看我死沒死了。”
說著,他低頭看著書,不由自主地輕輕嘆了口氣。
他穿越過來之前,好得很,從不知當病秧子是什麼樣。如今他穿到這里這麼些時日,雖拼盡全力改變了被霍無咎殺死的命運,卻也知道,自己這幅天生病弱的怕是永遠都好不了了。
還有多長時間的活頭,還說不定呢。
卻在這時,他聽見了霍無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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