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N城一中來說, 這一年的高中理競賽復賽, 是一座里程碑般的存在。
從這一年開始, 這所在省名氣不大的重點高中,得到了很多名校的重視以及教育部資源的傾斜。
名不見經傳的三線小城市高中,在這一屆的競復賽中, 拿了13個全省一等獎,甚至還有兩個省隊名額, 這樣的戰績, 直追省競賽第一大校, Z城實驗。
當然,最最傳奇的, 最讓人稱道的,卻并不止這些。
距離復賽結束兩個月后,十二月初,又一年冬。
N城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冬日狂嘯的海風卷起紛飛大雪。
建筑被掩蓋在茫茫大雪之中,路兩旁形似圣誕樹的冷杉上積滿厚重落雪,乍一眼看去,竟像是圣誕夜前, 某個寧靜的歐洲小鎮。
一中, 高二理年級組辦公室門口。
幾個電視臺記者、晚報新聞記者焦急地在走廊上來回走,等辦公室門一開, 立刻圍了上去。
打頭的是一位穿著駝長款大的年輕人,面容端莊, 臉上畫著致的妝容,笑容和煦——是省電視臺的新人記者,周棠。
辦公室門被推開,劉志君穿得比以往正式了許多,白襯衫,黑框眼鏡,配上他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十足一位嚴厲的高中班主任形象。
周棠友好地站上前,和劉志君握手:“劉老師您好,我們是前兩天和貴校預約來采訪的記者,我周棠,來自省電視臺。這位是邱小,來自省教育晚報。”
說著,側過臉,示意后面的跟拍攝像機可以開始拍攝了。
第一次上電視,劉志君有點張,還在他那張面癱臉再是局促張也顯不出來。
周棠先是問了他幾個有關于學校環境、學生學習生活等無關要的問題,幾句話之后就切了正題。
“劉老師,前段時間貴校的李惟同學在這一屆理競賽當中斬獲全國第一名,聽說績出來的當天就和B大理系簽訂了保送協議;還有張蔓同學,聽說是拿了全國銀牌,被保送至B大醫學部。請問這個消息準確嗎?”
提到他們倆,劉志君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笑容:“對,都是績出來當天晚上簽的。那天在Z城的酒店,我親眼看著他們和B大招生辦老師簽了協議。這兩個孩子,是我們一中的驕傲。”
周棠贊許地點頭:“不僅是一中的驕傲,也是我們L省的驕傲,據統計,這還是我們省考生第一次在全國理競賽中榮獲第一名。”
其實原本高中理競賽并不在廣大群眾的關注焦點之,然而前陣子全國決賽績出來之后,網上突然開始瘋傳一個視頻——正是這年的理競賽全國第一名,李惟同學和學校之前的教練“切磋”理的那個視頻。
視頻里,那個天才年眉目致,神篤定,淺笑著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又一行復雜的公式。
便是再模糊的畫質也讓所有看到這個視頻的人到驚心魄的震撼與窒息。
十七歲,高二,全國理競賽第一名,保送B大……而且還長得這麼帥。學霸,當然讓人羨慕,但更能勾起網絡上萬千花癡心的,確實高值學霸。
于是很快,這個視頻就不僅僅在N城本地社網站上傳播了,越傳越火。
在這時候,又有人料,同一屆理競賽L省唯一一個生,國家銀牌張蔓同學,是李惟的朋友,兩人雙雙保送B大。
有網友上傳了一中吧里找到的張蔓同學的照片。
難得一見的學霸,又都是高值。
于是這個小新聞一炮而火,甚至在熱搜上飄了好幾天,最后驚了省電視臺,這才派人來采訪。
畢竟是新聞,關注的永遠是觀眾們最想知道的容。
周棠又問:“有網友料,李惟同學和張蔓同學是一對校園,劉老師,請問這件事您知嗎?”
抓早抓了十幾年的資深班主任劉志君,突然哈哈笑著:“這個我當然知道,其實早這件事有利有弊,像他們二位那樣高智商、意志力強、有共同理想的人,在一起會給彼此帶來積極正面的影響。”
說完,劉志君又板起臉,認認真真對著鏡頭說道:“不過,我從來不鼓勵早,畢竟想要遇到這樣的對象,可能或許比你考上B大還要低。”
采訪最后,周棠提出能不能直接采訪一下李惟和張蔓本人。
劉志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他們倆出去旅游了,不在學校。”
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正打算關機,聽到后一陣起哄。
一群十七八歲的年人們大笑著沖攝像機喊:“他們倆出去度月了,現在不在!”
……
此時此刻,距離N城2800公里之外的海南,三亞。
與大雪紛飛的N城不同,十二月的三亞,氣溫正適宜。
湛藍的海邊,沙灘上,往來的游客們紛紛穿著花短衫,打著傘,戴著大大的墨鏡。許多年輕貌的姑娘穿著的比基尼,著大長,在海邊嬉戲打鬧。
——好一派濃郁的夏日氣息。
三亞和N城都靠海,但緯度的差異讓它們顯現了完全不同的自然風。如果說N城的金沙灘、艷晚霞像是一筆濃墨重彩的國畫,那麼海南,不論是天空、海水或是沙灘,都淺一個號,更像是小清新的漫畫。
藍天、白云、、沙灘、椰子樹,所有冬日里沒有的夢幻,這里都有。
酒店就在海邊,除了一片視野絕佳的金沙灘,還有最近網上很紅的無邊泳池。
張蔓穿著T恤和短坐在沙灘上,看眼前許多年輕姑娘們穿著泳下去游泳,磨了磨牙,轉過看邊躺在躺椅上的年。
他正躺在大大的遮傘下睡覺,還是有點刺眼,于是拿了的遮帽蓋在眼睛上,帽檐下只出了一截玉石般的下。
“李惟,我來的時候塞進行李箱的泳你真沒看見?”
之前買了泳寄到他家,明明記得走之前塞進行李箱的,結果到了這兒才發現,泳不見了。
那泳是陳菲兒給挑的款式,上下兩片式,上頭是黑蝴蝶結抹,下面是一條荷葉邊小子,子上還繡了紅彤彤的小心。
雖然覺得布料有點,但架不住那小服可啊,而且來三亞玩,怎麼能沒有泳呢?
現在穿著個大T恤坐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年聞言,修長手指拿開帽子:“……沒有。”
張蔓搶過帽子,作勢用手拍他腦袋,落到實卻只是輕地了他發梢:“撒謊。”
年邊帶了笑意,眼神輕輕淺淺在前掃了一眼。
“蔓蔓,你太小了,這麼穿不好。”
張蔓神一愣,眉頭擰起來,不滿地手推了推他的腦袋:“你又知道了?我哪里小了?我跟班里們比……不算小的好不好……”
年抓住的手,扣在手心里,愉悅地笑開:“我是說,年紀小。嗯,我的蔓蔓不小,絕對不小。”
“……”
張蔓這才知道被他騙了,一下子臉紅,尷尬地轉過腦袋不理他。
年見惱了,便不再逗,斟酌了一會兒,神略有些嚴肅:“蔓蔓,為什麼要簽B大醫學部?”
B大醫學部和B大的招生標準不一樣,每年高考的分數線都要比B大的錄取分數低二十多分。
雖然銀牌不像金牌,沒辦法直接保送,但和B大簽協議降一本線是沒問題的,而且專業選擇范圍很大。然而張蔓在績出來之后,就和招生老師商量了,想去分數線更低的B大醫學院。
“也沒有為什麼,其實你也知道的,我不像你,也不像陳峻他們,我對理其實沒有那麼濃厚的熱和天賦,能夠支持我一直走下去。我能走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我也不想一直撞這堵南墻。”
說著嘟了嘟。
“男朋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笨啊?”
前世今生,都算不得聰明,只是占了重生的便宜,加上一直拼命努力。
“嗯,很笨。”
——一筋,又軸,遇到想做的事就倔得很。
張蔓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生氣地了他。
年抓過的手,放在邊親了親:“但是,我就喜歡你這麼……笨的。”
這還差不多……
“然后我正好看到醫學部這邊提前招生,門檻比B大別的專業都低,我覺得學醫也好的,所以就和招生老師商量了。他們一開始還為難呢,畢竟我考的是理競賽,不是生競賽,不過這也不是門檻,最終還是同意和我簽了保送協議。”
張蔓眼睛亮亮的,蹭到年邊,把腦袋在他胳膊上:“男朋友,我們以后可以在一起上大學了。”
其實報醫學部的原因當然不僅僅是這個。
是預謀已久的。
B大醫學院的基礎醫學專業里面有一個神經生學系,就打算等正式分專業的時候就報這個。
神經生學,研究的是人類的神經系統結構、功能、發育和演化。并且這個專業非常重視與神經神疾病學研究的結合,通過科學研究促進一些神疾病的臨床治療。
它不像理那麼廣闊,它研究的,不是廣袤的宇宙星辰。
但和理一樣,都是追尋本質。理學,想要找到世界形的法規和真理,而神經科學,則是研究人類思想、行為的本質。
張蔓很興趣。
當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想從科學的角度,去理解他的病癥,想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強大到有一天,看他上那片黑暗的本質,然后輕輕松松地把他留在邊。
年聽這麼說,便沒再追問,而是把人從沙灘上拉起來,讓躺在他邊,躺椅非常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余。
張蔓靠在年的前,手上去繞他的頭發玩。
“吶,男朋友,你最近還有沒有看到他們啊?”
說得含糊,但知道他肯定懂。
還沒等他回答,又加了一句:“不許撒謊。”
年在額頭上落下一吻:“……嗯,偶爾還是能看到。”
張蔓心里一,轉過,眼睛瞪著他:“你上次不是說基本都好了嗎?不行不行,等這趟回去了,我再陪你去醫院做一下檢查。”
他搖搖頭,或許是晃眼,他瞇了瞇眼睛:“蔓蔓,我或許好不了,可能以后也都能看到,但那也沒什麼。頻率很低,而且我現在已經很失控了。沒事的,反正看到了,我就當作他們不存在。”
他自己能覺到,他的病在逐漸地改善。
幾個月前,他還需要不斷掙扎才能從妄想中清醒過來,甚至偶爾還是會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但一次次的心理治療和每天睡覺前的自我催眠和心理克服,到了現在,大部分時候,他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心里就能分辨出來,他們和他的蔓蔓不一樣,他們是假的。
所以就算他們還在那兒,他也可以嘗試著不去理會,就當作是空氣。
他知道,想要完全治好妄想癥,是不太現實的,現有的醫療水平完全達不到這個目標。所以目前這樣,或許就是最好的況了。
那天,考決賽之前的那個周三,他最后一次去醫院做心理治療。
醫生經過一系列的檢查之后,很愉快地告訴他,他的神狀態非常好,就連抑郁癥的癥狀也基本消失了。
醫生宣布完這個診斷結果之后,非常詫異,表示不管是他的神疾病還是心理疾病,都恢復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原本以為會是一場耗時長久的戰,沒想到一路過關斬將,攻城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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