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右手，以手指來計數：“拉客吃人家豆腐；故意指錯路；在飯店往菜裡扔蟲子訛錢；拉客把人甩丟也不管；坐公不投幣；搶小孩的座位……這幾條就夠說了，我很奇怪，你這半輩子做過好事沒有。”

老莊反而急了：“啥意思？你在這教訓我，你敢說沒吃過人豆腐？你沒泡過妞？看到我訛飯店錢，知道以前我去他家吃飯，多收了我好幾十塊不認賬嗎？拉客甩丟我也是沒辦法，萬一他摔死摔殘了，訛上我怎麼辦？換是你，你敢說不害怕？坐公不投幣，不是因爲我窮嗎？我他媽要是百萬富翁早就自己開車，還用省那一塊錢？搶座的事本不怪我，有空座誰都能坐，那孩子都四五歲了，用坐嗎？”

看他這副振振有詞的樣子，我不失笑，問：“別的先不說，你故意指錯路，是有什麼難嗎？”老莊支支唔唔地說那就是心不好鬧著玩，那倆年輕人跑過去看不是進站口，馬上就能跑出來，也不誤不了火車。

“如果誤了呢？”我問，“且不說火車票的損失，你要是耽誤了人家的重要事，這損失能不能算在你頭上？人的每個行爲都有善惡之分，你總覺得這些事不算大，但卻沒想到積多，在你上，我看本沒有任何福報可言。”

老莊哼了聲：“這年頭，你不佔便宜就得吃虧，當雷鋒有個屁用，誰領啊？以你的意思是說，我沒幹什麼好事，沒學雷鋒，所以就得遭報應，才容易撞鬼唄？”

我搖搖頭：“我覺得不是這麼回事。這幾年，我遇到的客戶沒幾千也差不多，有些客戶因爲造業而倒黴，那現世報，但上沒有氣。而你有，說明你這個況，還是和某件特殊的事有關。”

聽了我的話，老莊反而有些意外。看來之前那些仙家、高人和神婆都是說他因不行善而引起的病。莊克焦急地說：“可我老叔想不起來到底是因爲啥事啊！”我說那就不用找了，直接去香港找阿贊Nangya施法解決，到時候就知道。

兩天後，莊克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他剛纔下班後又跟幾名同事去那家煎館吃飯，老闆看到他，臉還是白的。在莊克的追問下才知道，原來那家飯店兩年前出過事，當時有個燕子的服務員，因爲懷疑私吞了客人買單的錢而被老闆罵過，還要扣半個月工資。燕子是外地人，家裡窮，每月必須按時寄錢，一時想不開，就在半夜的包間裡上吊死了，次日發現的時候，左手食指還被勒在繩套裡沒出來。

“難怪那天老莊說包間裡吊著個人，還只有一隻胳膊，看來是當年那個燕子的服務員因爲橫死而怨氣不散，就被你老叔給看到了。”我說。

莊克問：“我不明白，都死兩年多了，咋還魂不散呢，不是說人死了都要去投胎嗎？”我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人人死後都投胎，非正常死亡的不能，因爲怨氣大，要平息怨氣纔可以。而且很多鬼魂死後不能再次獲得投胎的機會，只能在間徘徊。

這回莊克才懂了，他告訴我，說他老叔正在說服在營口的幾個哥哥和姐姐，讓我再等幾天，我說我不急，有消息就通知我。

不管用的什麼方法，反正最後老莊還是湊齊了那三萬塊錢，由莊克陪伴，我引路。先從瀋到深圳，他倆爲省錢而坐火車，我也乾脆跟著坐臥鋪。到了深圳之後，兩人在口岸辦了七天的旅遊簽證，三人過境來到香港。

兩位都是頭一次到香港來，尤其老莊，左看右看什麼都覺得稀奇，要不是他大病剛好，又是來施法的，估計非要先旅遊幾天不可。

帶著他們直接乘出租車來到Nangya的住所，已經是下午，Nangya看到老莊，就說：“有個老太太跟著他。”

我翻譯過去，兩人嚇壞了，莊克問：“啥老太太？”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莊以前得罪過什麼老人吧。老莊稱記不得，Nangya說最好在午夜施法，還是去上次的十字路口，這樣施引靈比較方便。

三人在客廳逗留到晚上，我打電話隨便了幾份外賣給大家吃，好不容易熬到午夜，我們仍然來到上次爲章老師驅邪的那個十字路口。這次，爲了防止再被巡夜的警察看到，我們特意把施法地點改在路邊的灌木叢中，外面有大樹攔住，路過的人和車輛很難發現。

Nangya盤坐下，讓老莊跪在面前，開始施法。這次Nangya用的就是苗族拘魂，看來這段時間也沒練習。十幾分鍾後，老莊開始哭泣，以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你個混蛋玩意，還是人嗎？”

莊克驚訝得張大說不出話，明顯是頭回見這種施法的場景。在Nangya的繼續施咒之下，老莊斷斷續續地說：“我就這一個兒子，咋就不讓見？”“你不得好死！”

這些話我思索再三，還是沒什麼頭緒，以前遇到的客戶被靈附，所說的話我都能猜出幾分，現在則不能。難道老莊得罪了哪位老太太的兒子？想不通。這樣就有了個難題，從附於老莊的這個老太太的話來判斷，怨氣不小，而且還要繼續讓老莊倒黴，除非能瞭解此事的前因後果，找到事主才能理。

於是我問：“老太太，你要怎麼才能原諒他？”

這也是我的試探之舉，一般況下，附於活人上的靈，都不會與外界用語言來通，這和東北仙家看事不一樣。而沒想到，老莊居然回答我了：“給我跪下，給我道歉！”

“怎麼給你道歉？”我再問。

老莊垂著頭：“找我兒子，快找我兒子！”

我連忙又發問：“你兒子啥名，長什麼樣啊？”

老莊說：“王大偉……禿頂……戴眼鏡……”

“你兒子住在什麼地方？”我多問了一句。

老莊有氣無力地說：“馬壯街，馬壯街啊……”我再問的時候，老莊就不怎麼回答了，莊克也上前問東問西，可老莊本不回答。Nangya停止施咒，幾分鐘之後，老莊朝前，一頭栽倒在草坪上。我倆把他攙扶回Nangya的住所，讓老莊在另一間臥室裡躺下。

Nangya對我們說：“既然有名有姓，就可以讓他先回去，靈不是已經說出條件了嗎？我給他施過法，暫時祛除了他的氣，但只有找到那個王大偉的人，才能徹底平復靈的怨氣，他上的病才能解開。”

對於這種解法，我還是很滿意的，要不然的話，就得找到那個王大偉，然後可能還得由Nangya施法，不管來香港還是去瀋，都得多加一份錢，估計老莊和他營口的親戚非瘋不可。

次日，老莊慢慢醒過來，神頭很差，神恍悟。莊克問他認不認識一個王大偉的朋友，沒想到老莊想了半天，只是搖頭，說他無論營口還是瀋，所有認識的人當中，都沒有這個名字的。

我覺得他剛施過法，可能是腦子不太靈，就提出回瀋再說。因爲事還沒徹底解決，所以莊克問我，能不能先付一部分錢，剩下的有了效果再付。我說沒問題，就讓莊克先取出一萬港幣給Nangya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