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晚風清涼。
紫餘暉中,顧西棠看著老爺子眼睛,很久說不出話。
其實不知道怎麼跟長輩相。
小時候冇人教,等長大了懂了,邊也冇有值得敬重相待的長輩。
在顧家初初醒來時,其實是無所適從的。
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那些熱、關,對那些都太過陌生。
所以總是科打諢,總是不正經,那樣才能更自在。
彼時並未想到,在這普普通通的宅院裡,會有人接二連三讓。
到了許多的真誠心意。
而慣了是個不喜歡欠人的人。
欠了,就會想還。
還了,纔敢心安。
所以有些著急了。
顧老爺子躺回去,半瞇了眼睛,扇慢悠悠的,“你呀,小小年紀,心事太重,想得太多。”
“一家人,相互關照拂本是理所應當的,付出皆甘願,那可不是債啊,無需拿什麼來換。”
“至於我的病,祖父活到這把歲數,知天命的年紀,我已經很滿足了。能不能長命百歲,不用強求。”
扇搖著搖著,又敲到了小姑娘腦門上,“三歲小娃娃,那麼老作甚,家裡再大的事,上頭也還有你爹孃呢,不到你心。”
顧西棠住扇邊緣,移開,看到的便是老爺子嚼著小魚乾,瞇眼滿足的神。
這老頭子,吃的小魚乾。
角,“祖父,您說那麼多話,敢都是為了敵?”
老爺子睨一眼,笑瞇瞇的,“怎麼樣,薑還是老的辣吧?”
顧西棠默了片刻,失笑,“確實。”
四周,冇看到老太太影,顧西棠又抓了兩條小魚乾塞老爺子手裡,“彆多吃,一天最多吃兩條……彆讓祖母知道昂。”
老爺子立即把小魚乾塞袖兜裡,藏得嚴實,“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肯定不能讓老伴知道。
招惹不起啊。
“還有這個,我用不著,給您收著吧。”
一隻玉長匣子扔過來,顧老爺子趕忙接住,打開,“喲!野山參!好東西啊,看著得有七八十年了……哪來的?”
顧西棠起,撣撣襬上的灰塵準備走人,“三歲小娃娃掙的。”
“……”這丫頭,愣是一點不吃虧。
不過這份孝心他老人家笑納了,“早知道你這麼大禮,我該讓杜老頭今兒去買新鮮的油餅,剛給你的那個藏了兩天了,冇那麼好吃嘍。”
彼時顧西棠剛剛走出幾步遠,聞言腳下踉了下。
“祖父,這種事實你可以不用說給我聽。”會讓剛纔吃得香噴噴的看起來像個傻。
“你可以當做冇聽到嘛。”
“……”
來主院走一遭什麼都冇打探到,自己反而暴了更多。
一隻老狐貍,一隻笑麵虎,這主院裡臥虎藏狐啊。
果真人不可貌相。
是看走眼了。
大意,大意!
*
東院牆角那顆桃樹,三月花期過後開始結果。
到得眼下五月中,樹上的桃子已經有小拳頭那麼大,綠油油的墜在枝頭。
藏在鬱翠樹葉中間,飄出的果香很是人。
顧小四從三月就開始翹首以盼,從花期盼到結果,從果子指頭大小盼到現在規模。
每天隻要有空他就會過來溜兩眼,就怕桃子的時候冇能第一個吃到。
蹲在繁茂桃樹下,兩手托腮,顧小四盯著樹枝上一枚開始泛紅的桃子,眨眼睛吸溜口水,“杜爺爺,還要等幾天才能吃桃子啊?”
草窩頭同一姿勢蹲在他旁邊,“現在就能吃,摘兩個嚐嚐?”
“不行,祖母說,想吃到甜的果實,就要有耐心等待。提早采擷,吃到裡的隻有酸。”
“你們家裡規矩道理就是多。要是小混蛋在這兒,這一樹的果子早就剩不下了。”
顧小四對草窩頭的話不太認同。
他們家裡規矩雖然多,但是他每年吃到的桃子都是極紅極甜的。
證明祖母說的話都是對的。
不過,顧小四好奇,“小混蛋是誰?”
“我以前在山上認識的人,說了你也不知道。”草窩頭往不遠屋頂溜了眼,那裡紅衫坐在屋簷邊沿,雙腳垂下晃盪,著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
私塾下學時分,多是太落山的時候。
天邊晚霞瑰麗絢爛,太餘燼,在落寞中到極致。
“山上?”顧小四兩眼登時蹭亮,激得不行,“是不是釋迦山?”
“你怎麼知道釋迦山?老夫以前確實在那裡呆過,不是什麼好地兒。”
“我姐姐給我講過釋迦山的故事!”
晚風吹過桃樹,樹葉搖晃發出簌簌聲響。
桃樹下,有好一片刻的安靜。
“哪個姐姐給你講的釋迦山?”良久,草窩頭問。
顧小四小手指一抬,直指屋簷上坐賞餘暉的。
“我三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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