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說的平淡,他的語氣也如萬年寒冰一樣凜冽寒冷,說完依著手杖在沙發上坐下。
“如果連你自己都不能平靜地看待自己的,那麼如何能讓其他人正視它。那假肢做的再真也是假肢,況且它也不能讓你戴一輩子,你不能在那種虛幻的表面下掩蓋自己。而且何醫生說你長期強制地戴……”
“夠了!”他暴的打斷。“沈寫意,你又開始自以為是了。別做著一副站在高憐憫我的樣子,對我說教。我的事哪裡要你來多?你當你自己是什麼人,竟然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的。如今是我缺了一條,哪天我想廢了另外一條你也管不著!”他帶著極盛的怒氣,對寫意又是譏諷又是嘲弄的。
寫意忽然覺得有點累,垂下眼瞼,不想再跟他還,是的,自己當是他什麼人了?
本來也是,太高估自己了一些,居然妄想自己開導一兩句就能讓他從影中解出來,活活討了個沒趣。
他不過當是個消遣。心好便逗逗,心不好就能讓滾一邊去而已,哪有半點放在心上。在公司裡,任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也不會為多說一句。他無論待誰都比對好一百倍。
卻僅僅因為他昨晚的溫而在他面前趾高氣揚了起來。
此刻,思索至此不鼻間一,潸然地落下淚。
寫意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去。幾乎從不在人前流淚,而這一刻卻不知為何眼眶含滿淚水不停地湧出來。
“對不起,厲先生,我自抬價地對您多了。”說完也不敢淚,扭頭就走,生怕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留下厲擇良獨自坐在那裡,手指一曲一張,終是在離開前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他聽見的房門輕輕和合上,好像也隨即關掉了倆人的心扉。
他獨自坐在沙發,沉在這大風呼嘯的夜裡。
他懊惱地找不到什麼東西發泄,只將拳頭越握越,越握越,終於忍不住便狠狠地將手杖扔出去,砸落在地之前將茶幾上的煙缸和果盤落。於是一前一後落到地磚上,連續“哐啷”的兩下在這樣的黑夜顯得特別突兀。
寫意直到進屋關上門才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以前解決案子的時候被對方當事人威脅過很多次,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就連朱安槐那樣反複刁難,也嗤之以鼻。可是居然會被他那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弄哭了,好不爭氣。
寫意趴在床上蒙住頭,眼淚不流了,鼻間的呼吸卻渾濁起來。況且蒙久了,被子裡也憋氣只好又掀開。有鼻炎,一哭就要犯病,天氣驟變也要犯病,然後鼻涕就流個不停。
已經對他夠容忍的了,這世界沈寫意除了他以外還將就過誰,順從過誰,可是他依舊對那麼壞。
忽然,寫意聽見那兩聲“哐啷——”驀然坐起來。害怕是他不小心從樓梯上跌倒,什麼也沒多想吸了吸鼻涕,急急忙忙地出門下樓去看,卻見厲擇良好好的坐在那裡,只是將東西摔得一片狼藉。
又自作多了一回,訕訕地想退回去。但是已經被厲擇良看見了。
“寫意。”他有些生地住。聽到那兩個字一僵,昨夜他也是那麼,到心尖上了。可是現在什麼?難道剛才還不夠他解恨,還再回去譏諷一頓?
“我去睡覺了。”板著臉說完就要轉離開。
“寫意,”雖說他的語氣依舊生且很不自然,卻比方才放緩了些聲音,“你過來。”
我不!!
原本就是想這麼回答他的,這會兒讓過去,就過去,要是一會兒要滾,就滾?可是當的目到他的眼睛後,卻無論如何也將那個“不”字說不出口了。
他的眉微微蹙著,一雙眸子平時在下看起來是原本是棕的,可是現在卻如兩點糾結的黑墨,溢滿了哀求。
那樣的眼神,令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幹嘛?”走到他跟前,有些不願地嘟囔著。
“過來。”
按照他的吩咐又朝前走了兩下,止步,“好……”一句話沒說話就被驚呼替代,因為坐在面前的他忽然手抓住的手腕,使力一拉,瞬間失去平衡不側坐在了他的懷裡。
想掙紮著起來,卻被他擁住。
我……”寫意臉頰緋紅。
“噓——”
他將頭埋在的發間,似乎在貪婪地嗅著上的氣息,半晌也沒說話。
外面的暴風吹得正狂,可是被窗戶的玻璃隔絕在外面以後更顯得室的安靜。在屋子裡,寫意幾乎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聽見他輕輕道,“對不起,我又沖你發火了。”卻仍舊沒把頭抬起來,好像說的是一件世界上最丟臉的事。
寫意愣了愣。
“我也不對。”這人就吃辦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也跟著認錯。
“我不要你哭,即使你永遠沒心沒肺跟我作對,我也不要你哭。”
寫意聽見這句話之後心中原本皺在一起的緒,像吸了水的海綿一樣緩緩地舒展開。鼻子又開始酸酸的,有那麼一些。
“我哪有沒心沒肺?而且也沒有專門和你作對。”仍不忘記狡辯一下。
他抬起頭,出手掌,說:“把手給我。”
寫意不知緣由,乖乖照做。
卻見厲擇良略微傾了傾上,引著的手放在了他右的殘缺的那裡。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覺到了殘斷面以下的那種徒然缺失。
手心一驚。
“怕不怕?”他問得很謹慎。
寫意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收回手轉過去,驀地抱住他。
抱得很。
有那麼一點點害怕。
在心中默默地說,卻不敢告訴他。
在那一刻之前,從沒發覺原來真心擁抱一個人的時候心會變得那麼。
“你每天吃幾頓?”他忽然問。
“三頓。”奇怪。
“既然只吃三頓怎麼這麼重?得我雙發麻。”
“……”
這男人說些話真是非常沒有趣。
“寫意。”過了會他又。
“恩?”正在專心地研究他那漂亮的指頭。
“關於那天合約的話,我收回。你做的報告我完完整整地看過跟薛經理商量後,公司才會采納,不是為了別的。我之所以那麼說,只是因為我在乎你。”說到此,他微微斂起目,垂頭道:“如果傷害你了,我為此道歉。”
寫意靜靜地聽完,凝視了他半分鐘,看得他很不自在。
然後,驀然之間笑了說:“我接,但是有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一,你不準再說我胖,又嫌我磨蹭。”
他點頭。
“二,不許再往菜裡放蔥,還有辣椒我也不吃。”
他再次點頭。
“三,可不可以早上看見你不‘厲先生早’?”
他欣然接,“沒問題。你以後見我什麼都不用,鞠躬就行。”
“……”寫意滿臉黑線。
6—4
他好像剛才一個人坐在那裡的時候過煙,指間殘存得有煙草味。
一一的察看他的手指。右手中指那裡有塊小繭,明顯是寫字磨出來的。再看左手,食指指節的部和和大拇指上也有繭子。|Qī-shū-ωǎng|奇怪,幹什麼事這裡會磨到。
“看什麼?”他問。
“這裡有繭子。”
“哦。”他抬起手來自己看了看,“打桌球磨的。”
他這麼一說,寫意倒想起來,上次見過他的公寓裡專門空著一間大屋子就擺著一張斯諾克臺球桌。可見,真的是極了。
“那個東西你也喜歡?無聊死了。”每次看到電視裡轉播那種節目就立刻轉臺,當時心裡還想,難道這種東西居然都有人看。
“你這種人最應該練練。”
“為什麼?”
“練你的氣神。吃球其實很簡單,關鍵是在你下手以後給對方留個什麼樣的局,一旦瞄準目標屏住呼吸一擊而中。就像做生意一樣,一是看準,二是力度適當,三是有氣勢。”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就缺點氣勢,哪像什麼律師,你這是上我了,要是遇見別人誰請誰燒錢。”他摟著淡淡一笑,“很多人都是撿柿子,那彭經理本來就是見你年紀輕輕又初來乍到的有心刁難你,你不是厲氏的員工怕做什麼,也不拿點律師的架勢出來。和我別扭的時候橫的,一出去就蔫兒了。”
“那你當時都不替我說句話?”說起這事就來氣。
“這也要我替你撐腰,你前面半個世紀都白混的?”
“哦。”訕訕的答。
“什麼時候我教你。”
“不學,沒興趣。”
“那下次要是有大賽,先帶你去看下。”他仍不放棄要培養出這個好的願。
“不看,肯定要當場睡著。”
他聽見倒也沒惱,淡淡笑了笑,又將頭埋在脖子的發際。
“寫意。”不知道倆人就這麼坐著過了多久,他。
“什麼?”應著沒有抬頭,繼續埋著臉研究他的手指。
“我們不如找點事做。”
“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也懶得追問。
“寫意。”他緩緩地又。
這男人沒事就喜歡著玩麼?
狐疑地抬頭,哪知剛一將臉抬起來便被他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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