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廷文已經洗完澡，換上一深灰質睡，手里拿著一本厚重的深藍布面書，看不清書名。

在辦公桌前停留幾秒后，徑直走到對面單人沙發坐下，長隨意疊，深深陷的靠墊里。

隨手翻開書頁，垂眸，就著落地燈和的線，安靜閱讀。

不言不語，不擾分毫，甚至不再看一眼。

方允詫異地向他，指尖懸停。

不是去休息了？怎麼又回來了？還帶著書坐在這里？

特意……來陪？

這個念頭掠過心尖，口驀地一燙。

書房里的氛圍悄然改變。

鍵盤敲擊聲依舊清脆急促，書頁翻聲輕規律。兩種迥異的節奏織，非但不顯突兀，反而奇異地融合一片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空氣里，熱牛的甜香、紙張的油墨味，與他上清冽的須后水氣息悄然糅合。

方允敲擊鍵盤的指尖，似乎比方才更流暢了幾分。

那份焦灼與孤軍戰的繃，仿佛被沙發里那安靜閱讀的影，無聲地分擔了一部分。

無論他是監督，是等待，抑或只是單純想在書房看書……

方允都覺得，心口被一種無聲的暖意，妥帖地熨平了。

停下作，端起手邊的牛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目掃過沙發上的男人，穩了穩神，重新投工作。

深沉的夜里，堆滿文件的書房中，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是位高權重的大領導，是為重大項目鏖戰的法律斗士，此刻，他們只是這靜謐空間里，彼此無聲的陪伴者。

一刻鐘后……

方允完了證據鏈的最后一段標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了酸脹的后頸。

目下意識地飄向一旁……

趙廷文依舊維持著放松的姿勢，睡領口微敞。

書已翻過大半，修長手指搭在書頁邊緣，姿態沉靜如雕塑，仿佛深夜在此閱讀，真的只是他的習慣。

方允清了清嗓子，打破靜謐，聲音輕松了些：

“還不去睡？很晚了。”

趙廷文翻頁的作頓住。

他緩緩抬頭，視線越過桌面上堆積的文件和屏幕，落在臉上。

暖黃線化了冷峻廓，卻讓那雙眼在夜中顯得更加幽深難測。

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似乎是在確認此刻的狀態，也像是在組織語言。

片刻后，才開口，聲音低沉：“不著急。”

三個字，是慣常的簡潔風格。

就在方允以為對話結束時，他卻微偏過頭，眼底掠過一促狹：

“耳邊太安靜，很難睡。”

方允：“？？？”

下意識環顧書房，除了剛才敲鍵盤的余音，一片寂靜。太安靜難睡？什麼怪癖？

直到瞥見男人微勾的角，才后知后覺，這老干部在涵！說打呼嚕說夢話！

方允下跳腳反駁的沖，扯出假笑：“真是不好意思哦，打擾到‘您’休息了！年輕人嘛，睡眠質量好，沒辦法。”

故意將“您”字咬得格外重。

趙廷文迎上的怒視，無聲彎：“無妨，我不介意被打擾，權當助眠白噪音。”

“你——！”

拳頭打在棉花上。

方允無奈抬手抵額，想遮住此刻的窘迫。

看憤加、啞口無言的模樣，趙廷文眼底笑意更深。不再逗，合書起，走到桌旁拿起手邊的空杯，語氣溫和：

“不早了，該休息了，方律師。”

他頓了下，目掃過緋紅的臉頰，補上一句：

“熬夜傷，也不利于制造‘噪音’。”

“趙廷文！”

方允憤低喊。

這次，除了惱意，似乎還裹著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糯的嗔意。

趙廷文未回應的“控訴”，端著玻璃杯，從容轉離開。

只在門口腳步微頓，留下一句低沉清晰的話：

“書房燈，記得關。”

話音未落，腳步聲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書房里，只剩下方允一個人，對著滿桌的文件和電腦屏幕，臉頰的溫度久久不退。

抬手拍了拍發燙的臉，耳邊似乎還回響著他那句“耳邊太安靜”和“制造噪音”……

在外可是優雅面的方家大小姐！新婚丈夫卻揭了“連拉帶唱”的睡相老底，恥棚。

然而，惱深，那份被陪伴的暖流，卻因這小小的調侃，愈發洶涌真實。

看著門口的方向，又看看窗邊那張空了的沙發，最終，目落回屏幕上。

深吸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后一行字，點擊保存。

關掉電腦，書房瞬間陷一片昏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影。

方允在客衛洗漱完畢，推開主臥門。

床頭燈暈開暖黃暈。趙廷文靠坐床頭，手中依舊捧著那本書。

聞聲，他抬眸瞥了一眼，眼神平靜無瀾，仿佛書房里那個促狹的人從未存在。

“關燈了？”他淡淡問。

“……嗯。”方允低應，臉頰又發燙。

迅速鉆進被子，背對他躺下，把自己裹一只嚴實的蠶蛹。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他偶爾翻書頁的輕微聲響。

方允閉著眼睛，努力平復著心跳。

耳邊，不再是絕對的安靜。有他清淺的呼吸聲，有書頁翻的窸窣……或許，還有自己如鼓的心跳。

悄悄將被子往下拉了一點，出鼻子呼吸。

昏暗中，變得異常敏銳。屬于他的清冽干凈的氣息無聲彌漫在空氣中。

“明天早上想吃什麼？”低沉的嗓音驀然劃破寧靜。

心不在焉的方允猛地一，想了想，慢吞吞道：“茶葉蛋。”

“荷包蛋行嗎？”趙廷文合上書本，偏頭看向被窩里那個背對他的小鼓包，“茶葉蛋需要時間，明早可能來不及。”

“……行。”

方允悶在被窩里吐出最后一個字。

房間徹底沉靜。

在看不見的后，男人無聲輕笑。

翌日清晨。

方允睜開眼，側已空，只余枕畔微凹的痕跡。

裹著被子，像只慵懶的貓，在寬大的床上愜意地翻滾了兩圈，才慢悠悠起洗漱。

收拾停當走出臥室，看見阿姨在打掃衛生，廚房里卻傳來細微聲響。

想起昨晚睡前的對話，方允走向廚房。

趙廷文正將做好的三明治擺盤，余瞥見，遞過盤子和牛：“端出去吃。”

“好。”

三明治做得是真漂亮，方允開吃之前忍不住拿出手機拍照發了個朋友圈。

配文：【晨與早餐，好的一天開始了。】

這是老干部第二次為下廚，值得記錄。

發完朋友圈后，將手機反扣在桌邊，端坐著，并未開。

趙廷文著手從廚房出來，見還端坐著，面前食完好，眉梢微挑：“不合口味？”

“啊？沒有沒有！”方允連忙擺手解釋，“等你一起。”

“以后不用等。”趙廷文拉開椅子坐下。

方允拿起三明治咬下一口，滿足讓瞇了瞇眼。咽下食，順口道：

“習慣了，以前家里的規矩，長輩沒座不能筷。”

純粹是陳述方家從小耳提面命的規矩，并無他意。

可是話音一落，餐廳寂靜了幾秒。

端起牛喝了一口，趙廷文抬眸看：“我是你長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