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冬雪。
竹影挑簾進屋,從懷中拿出熱騰騰的烤芋頭。
“大小姐先吃,廚娘阮媽媽給的。”
許靖央正在用熱水浸手,等會還要涂抹煥膏。
上次剜下來繭子的地方,早已恢復得七七八八。
再加上安棠給的那些銀兩,許靖央都拿給竹影讓去打點,現在主仆倆的日子好過許多。
許靖央指尖撥開芋皮外,慢條斯理地問:“韓豹來過沒有?”
“奴婢正想跟您說,”竹影湊過來,低聲音,“阮媽媽說,前不久韓豹大人登門,恰逢老爺不在,大夫人接待的,確實是給了東西。”
這都三四天過去了,許夫人不曾告訴許靖央,韓豹將神策大將軍的部分送了回來。
竹影:“大小姐,們應該真的昧下了吧?”
許靖央總覺得許夫人沒那麼笨。
就在這時,青嬤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小姐,夫人讓老奴給您送服首飾。”
許靖央放下芋頭,了手,清冷烏黑的眸里,閃過一抹譏諷。
“進來吧。”
青嬤嬤帶著四個丫鬟進來了。
許靖央回家快一個月,這還是頭一次,許夫人派人給送來服首飾。
青嬤嬤指著那些鮮艷華的料子:“大小姐您看,這些全是時興的冬綢緞,織坊剛拿過來,夫人就立刻吩咐老奴給您送來了。”
許靖央抬手,翻看兩眼。
“料子確實很新,也昂貴,但太艷麗,倒不太適合我。”
“您這是哪里的話,大小姐若是擔心穿出去惹人非議,夫人說,在家里穿穿也是好的。”
青嬤嬤的態度,有些熱的過頭了。
許靖央倒也沒說什麼,收下了。
這時,青嬤嬤才說:“前不久,大爺的部下韓豹韓副尉來過,送來了一些,其中有一把古琴,夫人說大小姐特地代想要,故而也讓老奴送過來。”
拍了拍手,外面進來個小廝,抱著一把緙套起來的古琴。
竹影看了一眼,默默地低下頭。
拆開緙,黃梨木打造的古琴映眼簾,琴頭位置還有當初許靖央親手刻下的“劍膽琴心”,分毫不差。
嘗試撥琴弦,流暢的旋律如聽的水流,聲聲耳。
許靖央淡淡櫻紅的抿起笑意:“請嬤嬤替我謝過母親。”
“大小姐這就客氣了,您和夫人是親母,縱使有點誤會,可母倆哪有隔夜仇?夫人打心眼里疼您,才把您說的話都記在心里。”
青嬤嬤說罷,打量著許靖央的臉,見似乎有些高興,便大膽地說:“這不,后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宮宴了。”
“夫人的意思是,想帶上箏小姐一塊去見見世面,您知道,箏小姐治好了老爺的雙,夫人也一直在想怎麼謝。”
謝?養在邊快十年,幾乎當做許家真正的大小姐了,還不算謝嗎?
許靖央不聲地聽著。
青嬤嬤又說:“箏小姐還想親自來求您,夫人卻怕打擾大小姐休息,就沒讓來,大小姐,您看這事不?”
府邸上下都知道,皇后能邀請威國公府,是看在神策大將軍的面上。
既是為了大將軍的名號,便怎麼也繞不開許靖央。
許靖央面不改,看著古琴點了點頭:“母親考慮得周到,我沒有意見。”
青嬤嬤沒想到這般容易,頓時喜笑開:“大小姐果真聰慧通達,那,老奴這就去告訴夫人這個消息。”
竹影去門口瞧著們走遠,才回頭氣惱說:“怪不得夫人這樣慷慨,原來是為了給箏小姐換一個進宮參宴的機會,好盤算!”
許靖央沒說話。
用指尖,著琴弦,隨后在一個位置輕輕勾了一下。
嗡的一聲,琴弦繃斷。
許靖央手快,馬上閃開了,否則必定被割斷小指。
竹影面一變:“小姐,您的琴壞了!”
“這本就不是我的琴。”許靖央神平靜無比,那雙眸卻閃爍著冷笑。
怨不得許夫人拖了三四日,才將這把古琴還給,原來是拖延時間,找人做了一把一模一樣的贗品。
真正的古琴,應當已經被扣留下來了。
看來在寫給韓豹的信里出的主意,還是讓許夫人心了。
不出意外,皇后的宴會上,許箏會抱著古琴出現,而許靖央若帶著這把贗品前去,一旦被發現了,不知會經怎樣的嘲笑和指責。
若是更加不幸,斷弦會割破的手掌,當場出糗,為襯托許箏的犧牲品。
“這才是我了解的母親。”貪婪,但是心狠,還想留下好名聲。
竹影問:“大小姐,那怎麼辦,您真的要帶這把琴宮嗎?”
許靖央扯來緙布,將假琴罩住。
“當然,”英氣清冷的面貌,因冷笑而顯得漂亮,“敵人甕,該我破陣了。”
得用行告訴眾人,威國公府跟不親,以此撇清關系,為日后做好準備。
夜。
威國公去了主院,在門口拍掉肩膀上的薄雪。
許夫人主接過薄披。
“老爺今日去巡防司探錚哥兒,他怎麼樣?”最關心的還是孩子。
威國公飲茶潤嗓,語氣還有些嚴厲:“老實本分許多,但我今日聽到風聲,有人將他同咱們的長子比較,說錚哥兒基太差,也不肯上進。”
許夫人立刻變了臉。
“這幫人只會背后嚼舌,錚哥兒才多大,拔苗助長那不是為難他麼?給他時間,他早晚是我們家最出的子嗣。”
威國公也覺得如此,畢竟他現在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只能好好培養他。
許夫人看他心尚可,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翻開一看,是三四名公子的名諱、家境。
“這是干什麼?”威國公問。
“我給靖央相看的夫家,老爺瞧瞧,可有中意的?”
“這事知道嗎?”
“讓知道,一定不肯,可這事哪能由得做主?”許夫人嚴肅說,“從邊關回來,今年二十又四了,放在別家都是老姑娘了!再者……”
使了個眼,青嬤嬤出去關上了門。
“再者今日箏兒說,開祠堂那日,寧王看靖央的眼神很不一樣,我想著,寧王到底是在邊關見過扮男裝的樣子,長此以往,必有后患,還不如將早早地嫁了。”
一想到此事會暴,威國公當即皺眉,認真地看了兩眼簿子。
他指著最后一人:“就他吧。”
許夫人瞧了一眼,威國公選的,是河東世家呂氏的四公子,今年三十,雖為庶出,但已經考取了功名。
河東世家如今也算新秀,基不穩,但勝在事,更遠。
當然,許夫人有一件私沒說,打聽到的,呂四公子的主母是個難對付的刁鉆格,許靖央去了,力都會放在宅里,本沒空再管其他的。
將許靖央嫁去河東,最好不要再回京城。
威國公跟許夫人想到一塊去了。
“那好,這事我記下來,等年后開春,我就去張羅。”
威國公想就寢,可扭頭一看,許夫人沉盤算,專注的時候瞇著眼,眼角的細紋若若現。
“你早點休息吧,我去西苑看看。”那兒住著他的一位姨娘。
許夫人也沒在乎,畢竟府邸里幾個姨娘都被喂了絕子湯,翻不出風浪,由得威國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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