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那張臉還清晰著,可也覺得有些遙遠模糊了。
只啟程前姑母的聲音猶在耳畔:“弒父囚母,他早已不是當年純良的太子了,只是如今也別無選擇,祝氏一族,還需仰仗你的庇佑,便是你不放在心上,你父母之事也未明了,你總該記著。祝氏雖不及從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祝氏尚且還未到卑躬屈膝的地步,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若他薄待你,你自管去鬧,你祖父和大伯的余蔭尚在,你外祖父雖不理朝事,可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姑母為了家族籌算良多,有時雖顯得過于明市儈,但到底也是為了著想的,同姑母相擁片刻:“姑母放心,我自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祝家在朝中無眼線,這幾年遭先帝忌憚,祝家的勢力逐漸收往西北一帶。不過即便方便,相思也不會去窺探朝事,于他于己,都不是好事。
是以這兩年關于太子的只言片語,也是道聽途說,并不比旁人知道的多。
他倒是寄過來不書信,他這人心思深,信上也只撿些吃的玩的說與聽,斷不會講什麼朝局。
他……
他變了沒有,變得如何,同昔日是否有差別,也并不知。
念春兀自絮叨著:“徐將軍一路上也不說一句話,哪像來接我們,倒像是押送犯人似的。”
相思只帶了兩個侍,一個念春,另個聽夏,聽夏穩重些,話不多,聽到這里才開了口:“徐將軍是陛下的侍衛,最信任的人,要他離京城親自來接,已是無比看重我們小姐了。”
盡管也忐忑,不過是接個眷子,徐將軍張的程度,仿佛小姐上有十八個命案,一旦跑就要就地正法格殺勿論。
念春一撇:“便是陛下親自來接,也不為過。”
三小姐雖說八歲便沒了爹媽,可到底兒上還是榮耀尊崇的,父親定北侯常年帶兵駐扎在關外,母親昭平郡主是老梁王的獨,也封了侯的,父母甚篤,婚后一直無所出,也未納妾,三十歲才得了相思這個兒,可惜顯龍關一戰父母皆亡,被養在已故的先太后邊,一應規格與公主平齊,先皇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甚至起過封為公主的念頭,還是太后攔下了,怕過猶不及,招人嫉恨。
更覺得,來日做太子妃,比做公主合算。
對太子也是一樁好事,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將來勢必要在太子的婚事上做手腳。
可惜太后是真的疼自己這個孫兒,皇后和皇帝,都拿他當反賊。
他自小這個太子之位坐得就不大容易,因而心比別的皇子要堅忍,也要更冷些。起初三小姐是怕他的,見了旁人喊一句兄弟姊妹,見了他卻規規矩矩喊殿下。
殿下卻十分的霸道無禮,嫌棄九公主字寫得丑、三皇子愚鈍、華安郡主過于蠻橫……因此不許三小姐和他們多接。
因而三小姐總是跟著殿下坐,跟著殿下一塊用飯,夜里太傅考校殿下功課、讀書習字,三小姐也要陪著。
三小姐那時候年紀小,總是缺覺,時不時就趴在殿下的書案旁睡著了,時候到了,三小姐要就寢,他不催,也不讓別人打攪,太后斥責幾次,到了點,殿下就把三小姐背回去。
太子和太后都住在東宮,雖說是順路,可到底惹眼。
人人都當三小姐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可這既無禮又無聘帖,上一說的事,日后誰又說得準,若不是殿下力行,旁人也不會一說再說。
念春越想越生氣,三小姐回奐的路上,一路何其兇險,時不時有人尾隨意圖截殺,三小姐不敢抄近道,只能走道,與靈武衛寸步不離,后來殿下派來護送的親兵趕來況才稍好些,可若不是殿下,三小姐一介閨閣子,何至于要都被暗殺的地步。
如今回程千里路,三小姐子一直不大好,又是顛簸罪,本就瘦削的子,越發清減了。
殿下這樣作弄人,覺得自己說得沒錯,便是殿下親自來迎,也不為過。
聽夏微微蹙眉:“你這口無遮攔的子,到了京城要收斂些,莫給小姐惹禍端。”
念春不不愿扁著:“我知道,我又不傻。”
相思終于回過些神,無奈道:“都說些罷。”
徐衍勒了下馬首,上好的千里駒,此時不開手腳似的,磨蹭在馬車旁,與慢吞吞的馬車并駕。
相思聽見靜,掀開簾子問了句:“徐將軍,何事?”
城外十里,城門遙遙,其實連個模糊的廓都看不到,徐衍覺得的婢怕是趕路昏了頭。哪里看得到城門。
即便徐衍目力超群,也只能看到路上濺起的塵霧,像是有快馬從很遠奔馳而來。
不過,他一直和京城有書信來往,如今都城尚在管控,嚴格限制進出,更不可能有大批疾馳的軍隊在路上奔跑。
即便是自己,有在城中縱馬的特權,可靠近城門也得緩行。
徐衍心思稍一活絡便明了。
必是陛下親自來迎了。
竟然迎出來這麼遠。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但陛下確切是不太沉得住氣,明日早朝,不知道又有多進諫的折子,下了早朝,大臣們七八舌,又要給陛下添幾樁罪名。
不孝不悌,殘暴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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