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阮阮在心裡默念著，幸好民間對太后並無怨念。

出了慈寧宮已是戌時三刻，宮道兩側的石燈在風中寂寂閃，細小的塵埃於憧憧影里婆娑起舞。

遙側宮牆之外東南方向，玉照宮燈火葳蕤，錦繡如織，與整座晦暗的大晉皇宮格格不。

它明亮而通，如華麗的月上仙宮。

可人常說「高不勝寒」，繁華深，卻是無邊的寂寥。

這幾日，藏雪宮安靜了不，興許是玉照宮用了阮阮的，其他人終於有了息的機會。

東殿的人養傷，西殿的人泡藥浴，一點安生的時格外寶貴。

比玉照宮人先到的，竟是太后的一道懿旨——

「遙州刺史千金姜阮，蕖華灼爍，蕙質蘭心，擢封為人。」

期間傅臻醒來過一次，正與大司徒議事，太后趁機帶人來玉照宮商議姜阮的位份擬定。

傅臻眼皮低垂，牽一笑，只落了句「但憑母后安排」。

太后的意思是，姜阮既是皇帝頭一個枕邊人，又是宦人家出，不能在位份上委屈了人家。

大晉后妃等級，皇后之下為貴淑賢德四妃，四妃之下為九嬪，九嬪之下分人、才人、良人、采四等。

還未承寵便封為人，歷來都算有。

余嫆來藏雪宮傳旨時，笑對姜阮道：「陛下征戰四方，以致後宮空置多年，如今總算有了人氣兒，姜人好福氣。」

阮阮對於位份沒有任何的認知，愣愣地跪下接過那道懿旨，良久都未回過神。

第11章 第 11 章 細碎的代替了刻骨銘心……

因著時間倉促，阮阮尚未移宮，仍與眾人一同住在西殿。

夜晚躺在床上，著頭頂錦繡帷帳，白日沒想明白的事往腦海中紛至沓來。

已經是暴君的人了？

若是在民間，這便算是嫁了人？

一切都和想像中不一樣。

「人」這個頭銜在上不過氣，的眼眶有些酸。

忽然想到小時候，想到將軍。

從前，便格外珍惜獨的時，因為可以心無旁騖地想將軍。

每日睡前，都要勻一些時間給將軍。

一個人躲在被褥里哭，彎著眉眼笑，想像著將軍就在眼前，也無人笑癡傻。

那時候姜璇會與分兒家的心事，說李三公子多麼玉樹臨風，他打馬過市時，總有姑娘往他上扔香花。

姜璇就喜歡英俊瀟灑的男子，說他「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注]

阮阮聽不懂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將世上最的景都拿來形容李三公子。

那時姜璇問，「阮阮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阮阮不敢回答，在心裡，將軍高大偉岸，威武霸氣，他是英雄，才不是什麼春花秋月可以比擬。

可將軍離太遙遠了，隔得愈久，愈覺得他就像一個不可及的夢，並不存在於人間。

將軍這樣的男子，不是一個小丫頭可以肖想的。

就算不進宮，這輩子也未必能再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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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臻再一次醒來是兩日後的酉時。

暮微垂，傍晚的天空沉得厲害，眼看著就要下雨。

小太監跑得急，著氣，帽狼狽歪斜在一邊：「姜人快隨奴才去吧，陛下醒來大發雷霆，正著人尋您呢！」

阮阮心一，片刻都不敢耽擱，趕忙跟著去了玉照宮。

阮阮當然不知道，玉照宮來人的時候，整個藏雪宮東西殿都豎起耳朵聽著靜。

一雙雙眼睛著一紙薄薄窗紗向外面，那眼神里有憐憫，有擔憂，有的在琢磨那句「大發雷霆」的程度，還涌著一些連們自己也想不清楚的，類似嫉妒的緒。

傅臻連著幾日都睡不安穩，毒在裡猛烈衝撞，催著頭疾也愈發勢頭洶湧。

頭部神經牽著五臟六腑的疼痛，醒來時雙目赤紅，就像牢籠里剛剛甦醒的兇。

端茶的小太監只是看到這一幕，登時嚇得雙發，一個趔趄撲倒在床榻前，被傅臻一腳揣在心窩子上，踢出去兩丈多遠，後心怦然撞在大柱上，當場吐死了。

他力氣極大，頭疾發作時整個人暴怒無常，五躁鬱，緒本控制不住。

汪順然當即派人到藏雪宮喚姜阮，而後趕忙進殿，遞一粒赤金丸讓傅臻咽下，這才躡手躡腳避讓到一邊。

郁從寬跟著進來，見床榻上那人一雙眼殺氣騰騰，眸中泛著濃郁的侵略，一時間有些挪不步子。

這陣仗，從前不是沒見過。

只是心裡揣度他不剩幾日，這時候上趕著送命，那是耗子啃貓屁——盼死等不到天亮了。

汪順然自己躲著，也沒臉勸人往刀口上撞，待那赤金丸稍稍起了些作用，這才向郁從寬做了個抬手的作。

郁從寬瞪他一眼，實在沒辦法，畏畏地上前。

傅臻冷冷抬眼，眸悍戾。

他不手，郁從寬也不敢將人手撈出來診脈，就這麼僵持著，渾都被冷汗浸。

「人呢！」

語調低啞，著極度的不耐煩，仿佛能夠撕毀一切。

汪順然臉上的了，立即反應過來這個的「」指代何人，趕忙回道：「已經派人去藏雪宮傳了，姜人馬上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