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今晚吃什麽了？姜月。◎

到底是不知人間險惡, 榮代年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的。

聶照一邊拿他的頭往牆上撞，一邊惡狠狠質問他：“還勾不勾引我……我妹妹了？”

榮代年好生委屈：“三哥, 我沒有，月娘說……”

“月娘說什麽月娘說？將事都推到上來，最是規矩本分乖巧的一個人，豈容得你這樣的登徒子隨意攀誣？”聶照越說, 越覺得是自己太過仁慈, 如今什麽東西都敢覬覦姜月了, “你也就是仗著他年無知，想要誆騙。才多大的年紀？你多大了？”

總歸在聶照心中, 姜月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姜月最是單純, 這個年紀, 只是該好好讀書的年紀, 若有什麽行差踏錯，必然就是榮代年這種人給帶壞了的。

榮代年怎麽敢有這種心思，他一筋地向聶照解釋：“并不是, 月娘說等我們相好了，就我幫付束脩，說到時候就不用三哥花錢養, 再為心了……”

聶照抓著榮代年的脖子, 有片刻的怔忡, 難不是覺得拖累了自己，才有這種想法的？倒是時常說, 如果他不養著, 日子也不會過得的, 說想要去幫人做工。

他一聽，就呵斥，說這種想法傻氣，卻從未與開誠布公，剖開心地談談。

聶照漸漸松開了抓著榮代年的手，榮代年跌坐在地，猛烈地咳嗽，發誓說：“我說得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他不說話還好，聶照就當沒這個人，他一開口，聶照掄起買回來的豬棒骨，敲在他上，聽得一聲脆響，豬棒骨沒裂，大概是他斷了。

“說什麽都要聽？這麽聽話？你是狗嗎？我警告你，今後再看到你離三丈之，便要你的狗命。”

聶照知道，姜月只是想幫他減輕力而已，只是太懂事了，有什麽錯？錯都在榮代年，不勸諫，反而引，不知廉恥。

他拎著豬棒骨，想這件事不知道該怎麽跟姜月講，怕傷了的心。

為今之計，只有從軍，他要有更多更多的錢，才不會傻乎乎想著把自己後半生隨便找個什麽山貓野托付了，免得給他造負擔。

姜月昨夜疼得厲害，如今還在床上躺著。

聶照進門看一眼，原本還好好的，見到他後，就虛無力起來了，在被子裏，跟個小貓似的，乎乎著他，問他：“三哥，今晚吃什麽？”

聶照只恨沒把榮代年的兩條都打斷，更篤定不是姜月的錯，若不是自己發現的早，榮代年還要潑什麽髒水給？

“給你煮骨頭湯，吃了就不疼了。”他把火燒上，骨頭切了幾節扔進鍋裏，加了幾片沙姜去腥膻，洗幹淨手，蹲在地上想了會兒，進門，帶給兩個橘子和一個蘋果。

“你今後不必擔心錢不夠花，我過幾日去參軍，到時候能拿賞錢，你今後離榮代年遠一些。”他旁敲側擊地跟姜月說此事，不止榮代年，所有對不懷好意的男人，都要遠著些。

姜月一聽他說，手裏那個蘋果當場就掉到地上了，跟聶照哭著說：“三哥我以後不吃蘋果了，你別去參軍。我去嫁人，我去做工，我養你。”

姜月覺得，三哥要不是為了養，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參軍，多危險，他們說要提著頭進提著頭出。

聶照彈了一下的頭，滿不在意：“又不會死，不過多賺點錢而已。”對他而言，做個底層士兵，和在逐城收頭錢沒什麽區別。

他一有空就能回家看，等攢夠錢，他就不幹了。

“我不要三哥多賺錢，我以後可以吃一點飯，三哥，你知道我只有你一個人了。”姜月上前抱住他，真的很害怕，只有三哥一個親人了，不想三哥死，知道聶照最聽不得說這種話，會心。

聶照這次卻跟鐵了心似的。

“三哥，要是我們有錢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去參軍了？”姜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明天就嫁給榮代年。

聶照知道，他要是跟姜月說，有錢就不去參軍了，依照懂事的格，和榮代年肯定還是斷不了，他搖頭：“也不止全是為了錢。”

也的確不全是為了錢，若是他一個人，爛在泥堆裏也就罷了，他能往上走一步，姜月就安全一些。

“你放心，我死不掉的，”他說，“我家有武魂護佑，可沒有誰是真無緣無故戰死沙場的。”他還是謊話信手拈來，姜月這次卻不信，知道聶家全家除了三哥都死了，世上若真有武魂庇佑，就不會留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在世上了。

但三哥如果不是為了錢才參軍，那就算嫁給榮代年，也解決不了問題，算了，明日還是跟榮代年說，這事就算了。

吃過晚飯，聶照繼續教姜月習武，馬步紮了一個月，如今每天紮一個時辰馬步後，再學怎麽用劍。

姜月馬步原本紮的好好的，聶照搬了個凳子，坐在對面，掰開瓣橘子，自己吃了一瓣，另一半遞到姜月邊：“甜的，吃一點？”

姜月張開，等著他投喂，聶照出其不意一個掃，就栽倒在雪堆裏了。

“不專心，明日再加半個時辰。”聶照雖然給又加了蹲馬步的時辰，但剝開的橘子，還是塞進裏。

姜月蹲坐在雪地裏，腮幫子被填滿，頗有怨念：“三哥你使詐！”

聶照老神在在，又在裏塞了一塊橘子：“說了多次了，紮馬步的時候要專心，你不專心。”他把那支未開刃的劍扔進姜月懷中，“我看看昨天教你的劍法怎麽樣了。”

姜月拍拍上的雪站起，拔劍揮，的作流暢，竟是與昨日聶照演示之時分毫不差，若是真別人見了，定然大為震驚。

“倒是別說，你這劍舞的，也有了個吃飯的活計，將來哪日我管不了你了，你還能去舞劍為生，一次就會。”

“三哥，你這是誇我的意思嗎？”姜月大喜，作更賣力了。

“笨蛋，誇你貶你都分不清，我教你用劍，可不是讓你表演用的，寧願你出招磕磕絆絆，卻招招沖著要人命而去，劍意不達，即便招式學得再像，也不過如腳蝦。”聶照起，握住的手腕，帶出劍，只一招，帶出淩厲的破空聲，迅若游龍，勢若閃電，面前如果站著個人，想必已經穿過心髒。

聶照的劍意淩厲，姜月被帶著，萌生了退意，好像面前真站著個人，與其過招，招招要致于死地。

格溫吞，與人為善，做不來這種事。

“三哥，何為劍意？”不懂。

“劍隨意，人劍合一為劍意，不過這種東西太虛無了，你也可以把它認為是執劍之意，殺人奪寶者劍意兇惡；俠之大者劍意暢然；你為什麽執劍，你的劍便化作你的心意；你有什麽，你的劍便是你的化。”

“意思是，我是什麽樣的人，我使出的劍便是什麽樣子對嗎？”姜月似乎理解了一點。

“可以這麽說，但又不全對，像你如今劍意溫吞，的確有格的影響，但也不全是，你執劍無用，所以劍鋒所指之猶豫不決。”聶照繼而沉默片刻，“你如今不懂這些，是因為執劍是我要你學，你才學，等到哪一日你真的主執劍，用到它了，有了要用它的理由，你的劍說不定就穩了，劍意也就有了。”

姜月覺得這種模棱兩可，需要悟的東西，當真比算學還要難上幾分：“那三哥執劍是為了什麽？”

“以前是為了天下第一，後來是為了護所護之人，現在為了殺人。”

姜月偏過頭，大為驚嘆：“這還能變的嗎？”

聶照把的頭推回去：“當然可以變，人心易變。”

“你聽他瞎扯。”牆頭上，般若又像一月亮似的緩緩升起，他每次出現都靜悄悄的令人驚異，般若臉被脂得雪白，襯著雪與月，有些嚇人。

姜月已經習以為常了，目好奇的詢問他。

“謝卻一劍三尺春，力破人間萬萬邪，他當年自己說的，我瞧他如今劍意，和說這話的時候沒差多，為了殺人者的劍，可沒這麽純粹。”般若輕笑。

聶照沒大罵他撒謊，只是把姜月的頭重新掰回來，把般若的話當耳邊風似的，依舊淡淡的，和講如何殺人用劍：“刺人口，從左肋斜下向上，便可直通心髒，若從心髒正對出劍，計算不準就要捅到肋骨上，無法一招取人命，你上無家功法，反會被震得劍手。”

“或眉眼後一寸的太xue，經屬奇xue，最為脆弱，你能一劍刺，也可令其頃刻斃命。”

“三哥如今還想破人間萬萬邪嗎？”姜月問他。

聶照一噎：“我剛才教你的都會了嗎？你還問這些！”

“學會了！”姜月興致，告訴他是從肋骨斜下方刺。

聶照松了手，和自己比劃比劃，只是沒過兩招，手裏的劍就被震飛出去，他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你學會什麽學會了？”

姜月就扁著，不敢再問了，反而更加勤勉些。

如今日子有的忙的，白天在學院上課，回家後習武，晚上疼。

姜月連著疼了半個月，疼得懷疑自己要死了。

問聶照：“三哥，真的沒有人會死于生長痛嗎？”

聶照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懨懨地說：“那我恐怕就要為第一個死于生長痛的人了，死後也會被笑話的吧。”

每當這個時候，聶照就把骨頭湯灌進姜月裏：“有時間想死後，不如多喝點骨頭湯。”

姜月就知道那個賣的攤販肯定又跟三哥說吃什麽補什麽了。

饒是這樣不挑的人，都已經有些忍耐不了，明日就要站到大街上，說賣的阿榮是個騙子，他自己就是賣豬的，吃了那麽多豬腦豬骨，不見聰明也不見長高。

但疼這半個月，瘋了似的條，從原本巍巍在地裏的小苗，澆灌了春雨，了迎風而張的堅韌綠藤，過年時候做的裳原本正正好好，如今短了一大截，出大半個小。

聶照與日子原本就過得的，新裳要做實在捉襟見肘，他自己琢磨著，拆了幾套的舊裳，給了新的。

這麽多年了，他紉的手藝和做飯梳頭似的，沒見什麽大長進。

做飯在于做的有個食樣兒了，本質味道還是一坨不可言喻；梳頭看起來也梳得油水了，實際上只會那一個發型；紉表面看針腳走線細，反過來全是線頭。

姜月半夜起床喝水，已經子時了，聶照房裏的燈還亮著。

悄悄走過去，錯了個門，以為是他睡覺忘記關燈，卻瞧見他披著外，皺眉坐在燈下，把一件白的外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針，翻過去，煩躁地重新拆線再。

他舍不得浪費線，不好把線剪斷，就皺著眉，耐著子地拆，然後再上。

姜月認出那是的裳，不由得後退了兩步，不小心弄出聲響，連忙錯了似的站直，雙手著，握在前。

聶照不耐煩地看過來，見是，眉頭松開了，輕咳兩聲，嗓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怎麽了？了？”

“嗯。”姜月低著頭，應了一聲，“我去倒水喝，三哥你喝不喝？”

“我去吧，你坐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再燙著手。”聶照不由分說地系上帶，走去堂屋。

原本燒水的爐子在廚房，但姜月夜裏總起，要喝水，冬天去廚房要穿過院子，每次喝過水回來就凍得直打擺子，所以姜月一到天冷，夜裏就不喝水了，忍著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