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讓他心底的猜測像是一塊巨石，砰然落地。

又像是有一把火丟進了他周里，轟地一下，眨眼之間，便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帳外響起侍衛巡邏走間鎧甲撞而發出的錚鳴聲。

天子正在圍場之中，此時驪山已經宵戒嚴，連一只鳥都別想輕易飛出去。

再等一晚上。只需要再等一晚上。

謝縱微攥了手里的巾帕，他已經等了十年了，再多一晚而已，他應該習以為常。

他走出帳篷，看著沉如墨的夜空，忽地在想，后裔為什麼要掉另外九個金烏？

今夜可真是漫長。

……

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的施令窈還在開開心心地照鏡子，確認自己儀容衫都很完，這才高高興興地準備出門。

正蹲在院子里澆花的綠翹看見碧紅衫的郎出門來，只覺得眼前一亮。

綠翹忙道：“娘子，您這是要出門嗎？需要我陪您一塊兒去嗎？”

施令窈這次出門是要去見周駿，一來是給這次的分紅，二來也是商談之后的合作。

桃花靨在汴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里出乎意料地歡迎，他想要趁熱打鐵再推出新的香胭脂，特地邀了施令窈去茶樓詳談。

想了想，點頭：“你和我一塊兒去吧。”

雖然和大寶小寶解釋過之前和周駿他們做了易，才攢了些銀子下來，但兩個孩子沒有和周駿他們打過道，怕也不放心，讓綠翹跟著也好。

綠翹高興地噯了一聲。

周駿近來可以說是春風得意，打了一場漂亮的翻仗不說，他們商號在汴京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若是能與施娘子定下長期合作的關系，之后的路想必會更順遂些。

施令窈經歷了這麼一遭，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喜歡珠玉首飾，喜歡每日都穿不一樣的衫，喜歡給的孩子們買東西。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手里有錢。

從前被耶娘捧在手掌心里，出嫁后做了謝家婦，從來沒有為吃穿用度發愁的時候。

但時移世易，就算與耶娘相認，施令窈也斷不可能厚到要讓耶娘、弟弟繼續養著。

偶爾一番雙生子的孝敬，覺很好，但一味地依靠兩個孩子，施令窈會覺得在善水鄉拼命舂花瓣的那個自己很傻。

周駿聽到施令窈想要自己開一個香鋪子的時候，濃眉微挑，近日總是微微發熱的大腦慢慢冷靜下來，他審視著對面坐著的郎。

很年輕，也很，鮮妍靈秀的臉龐上沒什麼忐忑之，仿佛篤定，他一定會同意提出的合作。

周駿笑了，他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面時，施令窈便說有辦法讓他們在大聿二十三州都賺得盆滿缽滿。

誰能想到一個弱弱的郎，說不定還真有本事把這句話變現實？

他頷首：“施娘子，合作愉快。”

施令窈的意思其實也很明確，在汴京開鋪子，汴京之外的地方要買到鋪子所產的香，只能通過周駿他們手底下的渠道。

這樣互惠互利的事，周駿哪里有不答應的道理。

見他給到了明確肯定的回復，施令窈微微提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桃花靨開了個好頭，施令窈拿著新鮮出爐的分紅，又和周駿商量了一會兒事宜，出來之后便和綠翹往春霎街去了。

有銀子了，先把上次看中的那對耳鐺買下來！

到了滿玉樓，施令窈看著那對用碧璽與翠玉制的耳鐺，怎麼看怎麼，正想讓侍者幫包起來結賬，邊卻傳來一道怯怯的聲。

“我看這朵珠花便不錯。表哥覺得呢？”

施令窈隨意瞥了一眼，卻發現來人正是那日和謝擁熙來買首飾，準備與謝縱微相看的郎。

邊陪著的男人……可不就是謝擁熙的夫婿，梁云賢？！

梁云賢，和他表妹？

施令窈瞥了一眼，又往們旁邊看了看，沒瞧見謝擁熙，更覺得這事兒有趣。

表哥和表妹，是一個易引人遐思的親戚關系。

更何況梁云賢那個人麼，總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清高，對妻子卻又極好，謝擁熙脾氣大，他也一概包容，從不與紅臉。

看來這十年里，沒有變的人才是數。

施令窈慨一句便罷，別人的事才不樂意管，更別提這里面還有一個討厭的謝擁熙。

綠翹殷勤地護著施令窈走出了滿玉樓，才一出去，就有潤的水意落在臉上。

“娘子，下雨了呢。”

綠翹有些煩惱，們的馬車停在春霎街的另一頭，從這兒走過去，得淋好一陣子的雨。

想起那位冷玉般的小郎君叮囑的話，娘子弱，要多照顧。

“娘子在這兒等一等，婢去隔壁的鋪子買把傘來。”

施令窈著屋檐下滴落下來的雨珠，飛快墜下，啪嗒咂到青石板上，積到淺淺的石坑里。

聽到綠翹的話，點了點頭，又把手上提著的東西接了過來：“去吧。”

綠翹踏著有些急的小碎步走了，施令窈不想見梁云賢他們，特地往旁邊站了站，準備靜靜地發會兒呆，想著等香鋪子的事兒有個章程之后便出發去江州見阿耶阿娘。

還有阿弟。

墜崖的那年，他才十五歲，比現在的大寶小寶大不了多。再見面，就是二十幾歲的青年了。

耶娘會因為的死訊蒼老什麼模樣，更是不敢想。

施令窈嘆了口氣，總覺得命運過分奇妙。

或許雨天總會把人的心洇糟糕的一團，施令窈著冰冷的雨落在臉上，眉眼間難得多出幾分憂郁。

知道，和兩個孩子相認，又會在汴京開鋪子做生意，之后不得會遇見從前相識的人。

這里面，包括謝縱微。

……但老實說，現在還沒有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

他總是高高在上，像是死寂的靜湖，不會有一的波。呢？卻還是會為他與別人相看的事氣到生病。

一點也不公平。

從前也是這樣。夫妻之間，總是在乎得要多很多。

綠翹回來了，正低頭準備撐傘。

見施令窈直愣愣地就要往雨里走去，綠翹及時拉住：“娘子，打傘，得打傘啊。”

施令窈腳步一頓，怏怏地哦了一聲。

綠翹見緒不大高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停下了絮叨，只在聽到一陣馬蹄重重踏過青石板的聲音時，忙拉著施令窈往路邊避了避。

綠翹這樣又撐傘又拿東西有些辛苦，施令窈接過傘繼續撐著。

傘微微傾斜，甩出一串晶瑩雨珠。

油紙傘輕揚，傘面下出一張若春桃的人面。

馬蹄聲驀地一停。

施令窈莫名覺得上冷颼颼的，后心發涼。

像是……被一頭許久不曾進食的野給盯上了。

皺了皺眉，朝著那陣令不適的視線來源去。

卻直直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瞳之中。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上一避雨的事都無，豆大的雨珠順著他俊無儔的臉龐落，上的衫盡數，卻一點兒也不顯得狼狽。

是謝縱微。

施令窈心頭倏地一。

這次不遮不掩，兩人四目相對。

忽地就生出了逃跑的沖。

事實上，也真的這麼做了。

看著那道悉的影扭頭就要往馬車上爬，謝縱微久違地嘗到肝膽俱裂的滋味。

“施令窈，你敢跑？！”

第21章

山礬雖然跟在謝縱微邊快十五年, 但還是不敢說一句了解他。

在他，乃至許多外人眼中，如今位居首輔的謝縱微向來克己復禮, 夙夜匪懈, 再苛刻的政敵也難從他上挑出不妥之。

但大人昨夜很奇怪。

他不顧外人乃至天子可能會有的反應，披著一夜霜，沉默而固執地站在山坡上，眺著那道由重重衛們戍守著的關卡。

只等天一亮，到了衛放行的時候, 枯站了半夜的人影沒有毫停滯，須臾間便翻上馬，揚鞭狂奔。

從驪山到汴京, 即便是騎馬, 平時也總得花費上兩個時辰才行。

更遑論走到半路時天上便落了雨，按理說花在路上的時間會更多些。

但山礬沒想到，大人毫不在乎淋雨這回事, 猶如一支離弦的箭簇, 帶著悍不可擋的力量，直直奔向他的終點。

山礬習慣了服從, 沉默地去臉上的雨水, 跟著謝縱微一路狂奔, 趕回了汴京城。

但……

為何又要往春霎街去？

山礬不太理解自家大人對于春霎街的鐘之，平時出宮歸家時, 總會讓車夫從春霎街繞一段路后再回謝府。

明知這樣繞路要耗費多一倍的路程, 對于政務繁忙的閣首輔來說，他的時間有多麼珍貴，不必多言。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