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好就收,對著施令窈笑道:“客棧里人來人往,我和均霆來探阿娘,終究不方便。不如我去找一宅子,阿娘委屈些,先搬過去。待日后有更好的,我再為阿娘尋來。”
謝均霆一聽,也覺得這事兒好,他早就想這麼干了,苦于錢袋子被兄長把控得死死的,有心無力。
施令窈卻有些猶豫:“這會不會……”
讓謝縱微,或是旁的人發現蹤跡,把給逮回去?
先是得知了耶娘與弟弟搬回江州老家、姐夫可能因與昔日妹婿的齟齬而遠調,前幾日又聽聞謝縱微對兩個孩子都不怎麼上心,正是怨他的時候。
更別提,昨日還偶然撞見了從前的小姑子要帶著人在雙生子的生辰宴上和謝縱微相看的盤算。
施令窈心里快要慪死了。
尤其是自己心里清楚,這場來勢洶洶的風寒是為什麼得的,更是渾別扭。
不愿意承認,竟然還會為了謝縱微即將再娶的事兒生氣到生病。
謝均晏察覺到微妙的停頓,仿佛猜到了什麼似的,溫聲道:“阿娘不必擔心,一切給我就好。”
年的手細長而有力,握住的手,施令窈便覺得心頭也被裹得暖呼呼的,臉上忍不住出一個笑。
“好吧……你說這事兒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無論是需要孩子來替安排住,還是他們明明猜到了不想與他們的阿耶有牽扯卻地沒有說出來,施令窈都覺得有失長輩面,一張若春桃的臉紅撲撲的。
謝均晏看著母親年輕靈秀的臉龐,搖頭:“阿娘,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已經很高興了。”
從前他以為子養而親不待,但現在,他的母親就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
謝均晏下眼底的淚意,低下頭,額頭輕輕上細膩的手背,把自己細長脆弱的脖頸完整展在的眼下。
“阿娘,讓我為您做些什麼吧。讓我自己去證明,這不是我的一場夢。”
施令窈險些老淚縱橫。
正要抱住脆弱的大寶好好哄一哄,余卻瞥到謝均霆以一種分外古怪的眼神打量著他阿兄。
施令窈想起兄弟倆關系可能不是太好的事兒,覺得自己更該一碗水端平。
謝均霆正要譏諷兄長太心機,扮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吸引阿娘的注意力,下一瞬,他就被摟進了一個芳馨的懷抱。
謝均霆為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睜圓了一雙漂亮的眼。
接著,他就和同樣被阿娘抱住的兄長面對面。
大眼瞪小眼。
他憑什麼進來?阿娘抱自己一個就夠了!
謝均晏及時攫住弟弟想要作的手,冷冷瞪他一眼,意思是他安分些。
謝均晏知道自己長大了,按照世俗禮法,不能和母親這樣親近。
有記憶的碎片忽地在眼前閃過。
十年前,在他們還是一對娃娃的時候,阿娘也曾這樣一下將他們兩人都團到懷里,親一下他的臉,再蹭一下他的臉蛋,逗得他們咯咯直笑。
十年的時,沒有的參與,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謝均晏閉上眼,對自己說,再沉溺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好。
……
施令窈在客棧里歇息了一日,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神爽,病去如,自認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雙生子都不放心。
直到謝均晏又請來大夫給把了脈,口吻確定地說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謝均晏這才放下心,當即便讓人準備著給搬家的事兒。
“阿娘放心,那宅院離太學不遠,周遭住的都是讀書人家,我與均霆一有空,便來陪您。”
兒子這麼心,施令窈先是,然后搖頭。
謝均晏頓了頓,輕聲道:“阿娘不想我們多過去陪您嗎?”
謝均霆在一旁看得很不爽。
自從上了馬車,兄長就一直霸著阿娘,他本來就不高興,聽了這話,連忙纏上施令窈的胳膊,急急道:“不!我要每日都去看您,您不能把我丟外邊兒!”
施令窈看著他因為急切而泛起水意的眼,嘆了口氣:
“你們如今在太學念書,應該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我在那兒,又不會跑,你們折騰來折騰去,我看著也心疼。”
聽到阿娘提起念書這檔子事兒,謝均霆下意識覺得心虛,他拼命和坐在對面的兄長使眼,讓他不許在阿娘面前揭自己的老底。
雖然他經常逃學打架和人對罵,但他知道,他是一個好兒子!
看著弟弟用力得來眼都快要筋的樣子,謝均晏心里冷笑兩聲,面上卻道:“是,阿娘說的有道理。您放心,我之后會多關注均霆的課業。”
施令窈欣地點了點頭:“阿娘知道你聰明,但也得量力而行,別把你自己給累壞了。”說完,又扭頭看向謝均霆,“要聽你阿兄的話,不能再翻墻逃學了,知道嗎?”
看著此時仍然年輕得如同二八的母親一板一眼地說著慈的話,謝均晏不知怎得,有些想笑。
他想起弟弟提起阿娘的那段奇特經歷,心里存了些考量,想著有時間了去大慈恩寺走一趟,為阿娘續一盞長明燈。
馬車很快栽著母子仨到了槐仁坊。
謝均晏地扶著施令窈下了馬車,在扶著平穩落地之后又忍不住想,喝燕窩還不行,阿娘的子太瘦太弱,他實在不放心。
謝均霆挽著施令窈的另一邊胳膊,他可沒有避嫌的意識,在他眼里,他還是阿娘的乖小寶,母子親熱些那是天經地義!
巷子里很干凈,青石板上沒有太多苔痕,三人走到一小院前,謝均晏上前推開門,回首對著施令窈笑道:
“阿娘,您瞧瞧可還喜歡嗎?”
施令窈點了點頭,踏進了院門。
這是一座兩進的小院,布置得十分清雅宜人,屋前有一葡萄架,下面放著一張翠竹貴妃椅,施令窈看著看著就想躺上去了。
院中種了海棠、茉莉、玉蘭、牡丹等花,邊上綠影婆娑,施令窈看著蓮花缸里甩尾游的紅鯉,笑了。
謝均晏看著的笑靨,忐忑的心微微一定。
“你們對我這麼好,事事都替我安排好了,我這個做阿娘的真是慚愧。”施令窈嘆了口氣,變戲法似地拿出兩方巾帕,在兩個孩子懵然的視線中彎起眼睛笑了,“今日是你們十二歲的生辰,我沒有忘。先收下這份禮,日后我再給你們補更好的。”
謝均晏和謝均霆接過巾帕,它得像是一團云,他們捧在手里,卻覺得沉甸甸的。
“……這樣就很好了。”謝均晏珍惜地挲著巾帕上繡著的翠竹圖案,“能再見到阿娘,有阿娘為我們慶賀生辰,便是最好的禮。”
“不過,您養好子,才是最重要的事。之后不要在病中還記掛著給我們準備禮了,阿娘的心意,我們都明白。”
謝均霆在一旁看著巾帕傻樂,回過神來,他的心機阿兄已經說了那麼多好話,他連忙也道:“就是就是!阿娘不要破費了,這帕子也很好呢!”
施令窈又開始得雙眼泛淚花花了。
多麼的好孩子啊,知道此時囊中,得到一條小手帕都高興這樣。
母子仨在小院里親親熱熱地用了一頓午膳,算是給暖居。
后來施令窈想起今天日子特殊,不提謝縱微,老太君想必也牽掛著兩個孩子,想為他們慶生的。
在阿娘溫的催促下,雙生子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登上了回謝府的馬車。
來的時候三個人,回去的時候只有兄弟倆。
謝均霆小心翼翼地掏出巾帕,一會兒笑,一會兒眉頭,謝均晏斜斜睨他一眼:“均霆,我勸你在到家之前,收斂一下你的緒。不要讓阿耶他們看出不妥。”
他的聲音涼涼的,聽得謝均霆下意識抖了一下。
謝均霆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問他:“阿娘不想我們告訴阿耶回來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第15章
謝均晏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衫上的褶皺,嗯,這寶相花紋看著還是太尋常了,不如翠竹看著有風骨。
“什麼怎麼想?”
謝均霆見他裝傻,不由得急了,低了聲音問他:“阿娘和阿耶啊!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阿娘一直沒提阿耶,就是還在生他的氣,不想回家。”
謝均霆說完,卻見兄長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他,似是贊嘆,又像是嘆息,他有些別扭:“我說的不對?”
謝均晏搖頭:“你說的沒錯,正是如此,我才覺得高興。”
頓了頓,他語氣變得欣起來:“均霆越來越聰明了。”
謝均霆默了默,隨即炸:“你能不能不要用和阿耶一樣的語氣說話!”
謝均晏但笑不語。
兄弟倆之間的關系雖然還是不怎麼好,但卻有了共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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