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

瓶上掛著幾滴晶瑩水珠, 恰好有一滴從鮮的桃子上過，在瓶底搖搖墜，幾秒後落到腳底的塑木地板上, 風吹過，拂過，很快被蒸發到半空, 尋不到蹤跡。

喬七眼波微, 收斂面上神, 腦子裏恍然閃過陸星然曾經也說過這句, 又想到周尋上次提過“友誼的小船”, 按他的格，這次八也是故意的。

手接過微涼的瓶, 道了謝, 直接問：“你和陸星然怎麽了？”

周尋一愣, 沒想到問的這麽直接了當。

他低下頭笑笑, 再擡頭時眉頭微挑，目落在喬七臉上。

兩人離得極近, 近到他能聞到上的清甜香味, 能看清一一卷翹的睫, 也沒錯過眼裏稍閃即逝的淡愁。

他想問一句“你覺得呢”, 又怕驚擾了心裏的那份安定。他和陸星然從明爭到暗奪，也是默默達共識, 不能擾了的學習。

周尋低下頭，目落在塑木地板的彎折紋路上，嗓音慵懶, “不用擔心。男生間的相和生不同。”

他轉過頭，笑著, “我很謝有他陪著你。”

喬七還沒想明白他的意思，周尋已經轉換話題。

他問：“剛剛是在愁什麽？”

“啊？”喬七緩慢眨眼後低下頭，沒想到自己微末的那點小緒會被他捕捉到。

擰開瓶蓋，小小吸啜一口，微甜微涼的電解質水帶著白桃清香溢滿口腔。

有風吹過，一縷發黏在上，喬七用手指輕輕撥挑後了，微微蹙起眉低聲咕噥，“我還能愁什麽啊。”

峰水潤，像雨後最最的櫻桃。聲音低甜，語氣似懊惱似撒。

這一聲地撞到周尋心裏。他不自在的挪開眼，完好無損的左手手指搭在上無意識輕敲，倏地出聲：

“你想報考B大經濟是嗎？”

喬七似乎被驚到，猛地轉頭，“你怎麽知道的？”

周尋沒回這句，轉過頭說：“我也是。”

邊綻開一抹笑，像是在探險的迷宮林中遇到同伴，可以相攜朝終點出發，喬七心雀躍，遽然想起兩人績上的差距，心又落寞回去，眼神也跟著黯淡，像一只耳朵垂下來的無辜小兔子。

“你肯定沒問題的。”輕聲說。

“你也不會有問題。”周尋聲音肯定。

喬七眼神懷疑地過來，現在是有大大的問題。

看著周尋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張折疊好的試卷，夾在修長的手指間遞過來。

年收斂掉上的散漫，眼神溫潤，聲線清澈，“七七，你要不要一個滿分家教？”

喬七睜圓雙眼，目遲疑地落在試卷上，齊整的字跡，幹淨的卷面，分數欄能看到鮮紅的150。判卷老師似乎心奇好，150下兩條橫線，長的那一條斜斜飛起，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心舒朗。

擡起眼睫，水靈靈的眼睛著他，心裏帶著一不安，“為什麽要幫我呀？”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當然是——”，年將試卷放在上，左手收回，尾音低，“想和你考到同一所學校啊。”

風很輕，聲音飄忽著耳。

喬七心裏一，愣愣地看著他沒。

周尋一笑，倏地靠近，喬七只覺得頭上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敲了一下，眼睛一閉，耳畔想起他的聲音。

“在想什麽？”

喬七睜開眼睛，周尋手裏舉著一棒棒糖遞到眼前，“你想考這裏，我又有這個能力幫你，為什麽不呢？”

手指攆著棒棒糖微微轉，腕骨上的小痣若若現，他語調飛揚，“小時候那麽使喚我？怎麽現在和我這麽客氣了？”

看他再次提起小時候，還一副不接糖他就不拿走的架勢，喬七手接過，低著頭剝下糖紙攥在手心，小聲咕噥著半找面子半轉移話題，“你是哆啦A夢嗎，口袋裏什麽都有。”

周尋作勢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做了一個下放的作，隨後指著前面的空氣說：“如果我是哆啦A夢，一定給你一架時機。”

“……”完全記不起小時候事的喬七默默心虛著沒答，不知道對他的使喚除了剝蝦還有沒有別的。

了一口棒棒糖，等芒果味在口腔裏蒸發，問他：“那你記得幾歲的事呀？”

周尋兩只手向後撐在寬大的長椅上，雙微微敞著，看著遠的教學樓一角，“三歲吧。”他頓了頓，轉過來看，“再早的事也知道一點。”

喬七瞪圓眼睛，目掃到他的右手，確認他只是手掌用力沒傷著手指又收回目，“那麽早嗎？”

“嗯。那個時候你大概，”他在上方比劃了一個高度，語調恢複以往的懶散，“這麽大吧。和我搶最後一粒瓜子仁，沒搶過，哭得直冒鼻涕泡泡。”

喬七整個人僵住，周尋比劃的那個高度，有沒有三四歲？

搶不過就哭？小時候是那樣的嗎？

尤其是“直冒鼻涕泡泡”這種黑歷史被他以那樣的語氣說出來，好恥啊。

喬七舉著棒棒糖沒，聽他繼續說。

“後來我把瓜子讓給你你才沒哭，還……”

周尋話語頓住，坐直了沒說話。

“還什麽呀？”喬七小聲問，見他沒答，努力起化自己過去的形象，又問：“還禮貌地謝謝你？”

周尋看過來一眼，眼神要笑不笑的，最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吧。”

喬七松口氣，小時候也沒那麽拿不出手，起碼非常懂禮貌。

“你的記憶力好好呀。”小聲誇一句，展開他的試卷，比對著兩人的答案。

雖然上次月考過後就說過大家“禮尚往來”，他幫補數學，幫他補英語介詞部分，實際上他一次也沒問過，倒是給講過幾次題。

心裏終究還是過意不去，喬七扭過頭，“那我能幫你些什麽呢？我現在這樣子就像貔貅一樣只吃不吐，實在是太占你便宜了。”

周尋目投注在上，似是在認真思考，須臾後開口：“那以後周末一起學習？可以用半天時間幫你梳理補習數學，剩餘時間你監督我。”

“你需要別人監督嗎？”喬七對上他的目，眼神遲疑，周尋看起來完全是自制力非常強的一個人。

周尋移開目輕咳一聲，結滾，“唔，我需要。沒人監督總想畫畫。”

他的素描本已經用掉一整本。的臉，的眼睛，的手，的耳朵，的影，反複出現。

喬七目一亮，想起他的扣扣頭像，“周尋你畫畫是不是很棒呀？有機會我可以欣賞一下嗎？你的頭像很帥唉，是不是你自己畫的呀？”

“咳……”周尋用手掩了一下，心跳找不到落腳點般忽上忽下，心虛地略過某個問題，“還行吧，頭像畫著玩兒的，”他轉過頭看的臉，“我幫你畫一張？”

“會不會很費時間呀？”

“不會。”

“那謝謝了。”喬七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又不小心收了你的’禮’。”擰眉想了想，“我好像沒有什麽拿得出手可以送你的。”

周尋擡起眼，“可以為我跳一支舞嗎？”

“嗯？”這是喬七沒想到的。

“他們說你跳舞很好看。”

而我只記得你小時候上完舞蹈課後喊著好累不想學了，而下次還去的樣子。

喬七一愣，接著笑起來，“好呀。”

把試卷折疊好，棒棒糖包裹回一直在手心的糖裏，小心地放在座椅上的水瓶旁，站起一拱手，眼神調皮，“沒有服化道，今天獻醜啦。”

周尋被逗笑，目隨著移。

喬七站到他前幾米，纖細手指在手機上撥弄幾下，放在一旁。

潺潺流水附著笛聲由遠及近，一聲鼓響，清亮聲開嗓瞬間左手向上輕揚，劃過圓弧同右手合攏似在托著什麽，輕擡眉眼向前看來，角揚起，輕盈起跳，落地後腳尖點地連飛轉，如翩飛的幽谷靈蝶，在夏日晴空下，萬草碧玉間飛旋。

原本耀目的日收斂灼人姿態，溫俯。

薄荷綠加白衫的夏季校服鑲滿，配上一張乖無害的臉，舉手擡足間，雅純到了極致。

天姿靈秀。

皓腕凝脂。

周尋屏住呼吸，不舍眨眼，無法想象若是換上，這一支舞該有多。

樂聲漸低，仰躺在地，呼吸間又隨著琵琶指卡點起腰。擺搖曳，出一段纖白細的腰，輕風微拂，角回落，蓋住一片瑩白。

心跳隨而，周尋的視線無法挪移半分，心裏閃過四個字，纖腰一握。

腰極細，卻又極韌，可做倒彎的長弓，也可做繃的琴弦。

踢搖臂，行雲流水。

樂聲終止。喬七停在原地調整呼吸，掉額間的汗，沉悶心早已隨著一舞飛散。

周尋回過神來，站起緩緩拍手，眼神仍定在上。

喬七歪歪頭，齒一笑，如初夏晨風中的一滴珠，靈惹人。

撿起手機快步走過來，“還是第一次在天臺跳舞。”

“很。”周尋簡單評價，結滾數次，沒能說出更多語言。

喬七笑著接贊，看一眼時間，“我們回去吧。”

將水瓶棒棒糖一一拿起，又將試卷遞還給周尋，和他并肩通行。

“你和陸星然真的沒事嗎？”

“真的。”

“那周末大家一起學習吧？我不能丟下他。”

“好。”

“啊，還有念念，終于要考前複習了，再加一個吧？”

“好。”

“這個學年我還能上榮譽牆吧，真的好想上啊。”

“能。”

“周尋，你對我這麽有信心嗎？聽得我都要自信了！”

“我實話實說。要相約榮譽牆見嗎？”

“好呀！”

……

談話聲漸近，在樓梯口站了許久的年轉，匆匆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