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向死而生。

秦沉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這點小事就別在意了。”顧知灼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了一句，“誰讓你倒黴，命脈都斷了。我問你，你是想要每天都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呢，還是搏一把？輸了就當應了劫難，一了百了。贏了還能再白賺個幾十年。”

“當然是搏！”

“對嘛！”

顧知灼在給他斷太素脈的時候就發現，秦沉的命脈已經斷了，他的死劫就在今天午時到未時之間。

倘若他命脈沒有斷，只需要避開這個時間就能化解這一劫。可命脈一斷，這意味著，死劫會一個接一個來，直到把他弄死。

想活，就只有一個辦法——應劫。

向死而生。

應了劫，只要僥幸沒死，斷掉的命脈就會續上。

秦沉一聽高興了，連忙殷勤地說道：“顧大姑娘，沒買著紅，我一會兒去給你買最新的話本子，保管比你的那本好看。”

“我打小眼好，你聽我的準沒錯。”

顧知灼頓覺腳趾有些的，為免一個沒忍住踹了“傷患”，轉就去招呼百濟堂的夥計把人擡回去，剛說了兩句，背後陡然響起周六郎的痛呼。

周六郎的手被秦狠咬了一口，罵道：“你屬狗的啊！”

秦趁機掙了他，沖向顧知灼，含怒大嚷：“姓顧的！”

他滿臉猙獰：“你敢管小爺的閑事，趕明兒就把你賣去最下等的窯子，讓全京城的男人……”

顧知灼眸挑起，上了腰上的彎刀。

周六郎嚇得跟虎撲食一樣，毫不客氣地用手肘卡住了他的脖子，白著臉扭頭喊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來幫忙。”

“這是顧大姑娘！燦哥的妹子。”

喊完他還不忘討好地笑道：“姐，您別生氣，我這就帶他走。”

秦兩腳蹬地，拼命掙紮，周六郎憋得臉通紅就快拉不住了。

燦哥！？

其他幾個公子哥驚住了，他看了看彼此，突然就“啊啊啊”著埋頭沖了過來，一個抱著雙腳，一個扯著手臂，還有一個幹脆一悶敲在了秦的後腦勺上。

秦暈暈乎乎地兩眼一閉，歪倒了。

敲了悶的柳三把子一扔，舒坦了：“早這樣不就行了！”

秦五這口無遮攔的蠢貨！周六郎看著自己手掌上滲的牙印，咬牙切齒道：“柳三，以後但凡有他在，就別我。”

不會不會。我們以後也不帶他玩！！

顧知灼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這一幕。

柳三趕忙站好，還不忘整整襟，乖巧地了一聲：“姐。”

顧知灼：？

什麽七八糟的！這柳三看著至也十七八了吧，打哪兒論，也不該自己姐啊！

其他人一個比一個笑得殷勤，一個比一個聲音甜，一口一聲地喊“姐”。

柳三討好道：“燦哥就是我們親哥，您就是我們親姐。”

懂了！

自家兄長打小京城北疆兩頭住，有一年從北疆回來，和京城裏頭的紈绔們鬧了些矛盾，好像是他們想強買兄長順道打回來給吃的野山什麽的。兄長就把他們一個個都揍了，一頓不夠揍兩頓，誰要躲起來就跑他們家去揍，連著揍了半個月，全都揍服了。

一個個的都老老實實的了大哥。

這事兒，他還跟炫耀過呢。

“姐，我們真得和他不。”柳三指著暈過去的秦，委屈又可憐地說道，“我們平時不和他一塊兒玩的，他都是和晉王府的三公子他們一起的，今天是他主來找我們的，以後我們肯定不理他了。”

他眼地看著顧知灼，就像是在問：我們能走了嗎。

顧知灼手握腰刀，指腹漫不經心地挲著刀鞘上的寶石。

這些個勳貴人家的公子們，打打架，但凡不傷到人命，誰都不會管，也沒膽子管。

這裏鬧這樣，巡邏的衙役其實早就到了，這會兒還遠遠地站在街尾，就只敢探頭張。

顧知灼索擺了擺手：“走吧。”

柳三如蒙大赦，周六郎更是道：“姐，明天咱們就買剛出爐的紅去孝敬您。”

說完，拔就跑。

他們一人拖了秦的一條，費勁地把他拖到馬邊，又把他扛上了馬，累得氣籲籲。

顧知灼扭頭看向秦沉，忍不住嘟囔道：“他們就不會先把馬牽過來嗎。”把馬牽來，再把人搬上去能費不力呢。

秦沉有些呆滯。

過了一會兒，他撓了撓頭，遲疑著開口了，喊了一句：“姐？”

你得哪門子姐？！顧知灼作勢要踹，秦沉趕忙雙手抱頭，討饒：“我錯了。”

非常識時務。

周圍哄哄的，百姓們還在遠遠圍觀，生怕被卷進紈绔們的鬥。

顧知灼就讓夥計擡著秦沉回了百濟堂。

長針留了半個多時辰，顧知灼再次診過脈後，開始拔針。每拔一針，就去看傷口，確認沒有滲出，才拔下一針。

拔針和施針同樣耗費心神，的額頭很快就出了一層薄汗。

“好了。”

拔這九針足足用了一炷香。

坐堂的老大夫手腳麻利地給秦沉的傷口抹上了金瘡藥，仔細包紮好。

“金創藥你帶回去，一天兩次，直到痂落。”顧知灼叮囑道，“痂未落前，傷口不要到水。”

秦沉老老實實地記下。

顧知灼想了想，又道：“你先回公子那裏，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該怎麽做全聽公子的安排，不要冒冒失失地回去靖安伯府，免得被遷怒。”

被遷怒倒是沒什麽，秦沉怕的是貿然回去反而會連累了姨娘。

顧大姑娘說得是，得先跟公子討個主意。

代完，顧知灼確認傷口不會再有反複，就回府了。

朱雀大街上恢複了熱鬧，對于普通的百姓來說，他們為一日生計奔波還來不及呢，哪裏顧得上去管紈绔們為了什麽打架。

從角門出來，也從角門回去。

顧知灼在馬廄安頓好了玉獅子，親手給它梳了，喂了蘋果和胡蘿蔔，又再三叮囑了小廝妥善照顧，就帶著瓊芳和晴眉往儀門去。

儀門前停了一輛悉的黑漆馬車，顧知灼正要多看兩眼，一個小小的影向飛奔了過來，從背後一把抱住了。

“哎呀！”

顧知灼裝作被嚇了一跳的樣子。

“讓我猜猜是誰！”

瓊芳在一旁掩悶笑。

顧知灼故作苦惱地歪了歪頭，認真地猜著：

“是貓兒？”

“狗兒？”

“還是……我的小阿蠻！”

一說完，顧知灼作利落地一個轉，俯就把小抱了起來。

“我猜對了！”

阿蠻興地眉飛舞。

顧知灼把抱起來轉了一大圈，阿蠻滿臉歡喜，激地直拍手，沒一會兒就把小手拍紅了。

“阿蠻重了，你抱不了吧？”

顧知灼抱著阿蠻，笑向走過來的子福了禮，喚著：“姑母。”

顧知灼就這一個姑母，閨名繚繚。

容貌秀麗，一雙眼睛奕奕有神，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番英姿颯爽。

顧知灼的曾祖父在隨太|祖起義前，是一個小乞兒，顧家建宗立族到現在，剛第四代。

沒有祖譜，也沒有姓名從輩的規矩。

祖父取名的方式與曾祖父一脈相承，簡單暴，三個兒子，顧韜韜，顧尉尉和顧白白，唯一的兒就是顧繚繚。

顧知灼還聽說在出生時，祖父大手一揮，給他們兄妹取名顧燦燦和顧夭夭。爹爹說什麽都不答應，說：他韜韜，他閨夭夭，聽名字，別人肯定以為是他妹子。

祖父不樂意了，口口聲聲這是他沒日沒夜翻了整整三天的《詩經》想到的好名字。

父子倆就在校場打了一架，誰也沒能用武力說服誰。

最後，還是娘親定奪，給定了“知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祖父滿意了。

爹爹也高興了。

等到了堂妹們，兩位叔父生怕祖父取名，一商量就決定用“知”字作為排輩，從此只允許祖父取一個字。

顧繚繚嫁的是青梅竹馬的靖安伯世子秦溯，親八年只得了阿蠻這一個兒，今年剛滿三歲半。

去歲時，阿蠻生了一場大病，高熱不退，病好了以後就不會說話了。

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阿蠻親昵地把小臉靠在上，小臉紅通通的，圓嘟嘟的臉頰上浮起了一對與顧知灼極為相似的梨窩。

顧知灼歡喜極了：“我們阿蠻不重，表姐抱得！”

嗯嗯。阿蠻也跟著點頭，不重！

顧繚繚由著們表姐妹倆親親熱熱了好一會兒，直白地問了一句：“夭夭，秦說，你打了他？”

“是。”

顧繚繚示意娘把阿蠻接過去，向招了招手：“過來給姑母瞧瞧，你傷著沒。”

顧知灼掩笑了，搖搖頭：“沒，我好著呢。”

顧繚繚的眉頭稍稍舒展，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下回出門，你多帶幾個護衛，想打誰吩咐一下就。傷了別人事小，萬不能傷了自己。”

阿蠻靠在嬤嬤的懷裏，也一本正經地跟著點頭。

顧知灼點了點的鼻尖，輕笑道：“你聽懂了沒，還點頭。”

顧繚繚眉眼含笑地看著表姐妹倆，眸沉了沉。

秦是被一群京城裏頭的紈绔擡回來的，把人扔在門房就跑了個幹淨。

那些小子的家裏個個都在京中數得上名，而靖安伯府自老伯爺晚年起，就在走下坡路，如今只有秦溯還有個正經的差事，也好幾年沒挪過位置了。

靖安伯夫人一開始以為秦是得罪了這些小子招來的這頓打，心疼地直，哭得妝都花了，卻敢怒不敢言。

也是，一個空架子伯府哪裏比得上這些繁華正盛的新貴們。

結果，秦一醒，就哭著喊著說是家夭夭打的。

這下，靖安伯夫人倒是不肯“忍氣吞聲”了，立刻就變了臉，摔盆砸碗鬧起來，囂著要來算賬，還一哭二鬧地非要讓帶夭夭過去磕頭賠罪。

簡直可笑。

對上周家、柳家，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對上他們鎮國公府，倒是把自個兒當老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