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清？ 竟不以為恨？

但在這樣要的時刻，這微妙的不適，霍玥并不方便宣之于口。

何況青雀門外還等候著五六個楚王府的侍，看看勢，都容不得挑剔一個實際上并無錯的稱呼。

房門從開啓，穩住不舍的神，緩步邁。

室并不淩。或者說，大部分東西都還安穩不放在原，完全不像一個將要長久離開的人在整理行裝。霍玥本該為此驚訝。可隨即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青雀。

那是一個幾乎認不出來的人。穿著繡金的上襦，碧擺間懸掛著溫潤如羊脂的玉。梳著不算張揚的雙刀髻，發間卻有如指肚大小的珍珠鑲嵌在赤金牡丹的花蕊上，即便沒有日照耀，也晃得人心一瞬間發慌。碧玉做的銀杏葉耳墜輕晃。

那分明是青雀。眉眼五，都與昨夜離開時一般無二。可用綺羅珠翠穿戴裝扮起來，就好像麻雀披上翠羽的新，人靠裝，再也不是邊那個低眉恭順侍奉的丫鬟，而是已然了楚王府前來做客的貴人。

……不知楚王給了什麽名位？

青雀站起來迎接霍玥，霍玥便也忙快步走過去。

互相挽了手，霍玥又看見，青雀的左手中指和右手食指上，還分別戴了黃玉和金嵌珠戒指。

“殿下待你好……”一面打量青雀，一面看了看屋兩個侍，笑嘆道，“我也就放心了。”

這明顯是要青雀支開侍，單獨說話的意思。青雀當然領會了。可只當自己沒有理解，挽著霍玥坐，也用同樣嘆的語氣說：“今日一去，再不能像從前日日相見，娘子……”

即便楚王收下了，他對康國公府的態度也未必有所好轉——看他深夜離開康國公府，霍玥現下又顯然在張便知道，甚至可能本沒有改變。霍玥想支開楚王府的侍，單獨和說什麽，也不難猜：無非是讓到了楚王府也別忘了和霍家、宋家，這兩家才是的本，該多在楚王和康國公府之間轉圜，對自己也有好。

換在從前，霍玥說什麽，青雀就聽命去做，本不會思索這麽多。

換在從前，即使一件事只對霍玥有好，對卻有損害，也會盡力完。

可現在的會想，憑什麽呢？

甚至已經不是康國公府的人了，霍玥親手把送給了楚王。那霍玥憑什麽還以為，會和從前一樣，寧願損害自己，也要滿足的要求？

兩名侍安靜地垂首侍立，一眼也沒有向床邊多看。行李大半已經裝好，青雀也不急著趕時間，但需要們在這裏。

想在楚王府生存下去，首先，不能讓楚王以為，還心懷“舊主”，認為自己也願意做康國公府的細。

這樣簡單的道理，霍玥會不明白嗎？

等不到青雀開口，霍玥心裏更添了焦急。青雀只是低著頭，一時也無從分辨是不是故意裝傻，只能自己對兩個侍說：“我與十幾年的分，一時倒舍不得。煩請回避，讓我們說幾句話。”

兩個侍便看向青雀。

這時，青雀才恍然擡頭，說：“先出去吧。”

“是。”侍們悄然退出，卻沒有闔上房門。

青雀不，霍玥也不好親自去關門，只好就這樣放著。

經過這一節，原本想說的話，也不便立刻開口，便先笑問：“怎麽收拾東西好像什麽都不拿似的，你就帶這些走？”說著，便站起來行到妝臺邊，看著妝匣裏的珠玉頓了頓：“怎麽我給你的東西，一件都不帶？”

青雀今日穿用的釵，并不非常名貴，近似的也給過青雀好幾件，只是青雀從沒用過，所以今日才震驚。

“便不用，你也拿上，遇到難，換錢、賞人，都是好的。”霍玥嘆道。

“娘子的心意我知道。”青雀輕聲說，“只是不便帶去。等我走了，娘子就人收起來吧。”

是沒有什麽東西，除去要帶走的兩箱之外，幾乎都是霍玥賞的。

上一世被關到田莊，霍玥什麽都沒讓帶，全所有，只有穿著的一。

這一世便不用等了，現在就全留下的好。

從平淡的態度裏，霍玥品出了一分“兩清”的意味。

不敢信。也不能信！這可是十幾年養大的人，是邊最貌的丫鬟，好容易才把人送給楚王——

“青雀！”霍玥急步走回來，又挽上青雀的手，兩滴淚便落了下來，“你是不是——你——”

傷心問：“你是不是……怨我？”

怨？

青雀端視著霍玥。

便不算上一世，只這一世，上親親熱熱說“把當妹妹”，實則只把當個玩意兒，先給宋檀生孩子，又不顧的命轉手送了楚王，竟不以為恨，還在問“怨不怨”？

“不怨。娘子，不怨。”

青雀出霍玥袖中的手帕，替淚：“娘子從前如何待我，我時刻銘記，怎麽會怨。”

這話聽之不似作僞，卻沒能平霍玥心中的疑慮。

從昨夜青雀去見楚王開始，就約察覺到，邊人看的眼神都變了，似在懼怕，待的態度是更虔敬了，卻也了平常隨意的親近。

難道做錯了嗎？

可也是沒辦法！

“你這一走，我就了個膀臂。”坐回床邊，霍玥悲從中來，當真哭了，“家裏這麽多事，還有誰來幫我？還有誰能似你懂我的心！”

青雀低頭笑了笑。

送去花園前，霍玥便沒想到這一節？

何況上一世，從診出有孕後，就再沒沾手過一件家事。霍玥寧可自己忙得不吃不睡，也不願“勞累”了，只娘和管家做幫手，十四五年，不也過得順順利利？

“我去了，還有玉鶯和紫薇、淩霄，還有衛嬤嬤呢。”勸道，“還有多願服侍娘子的人，娘子不必惦念我。”

“們哪裏比得你！”霍玥捂住臉，嗚嗚咽咽。

青雀耐心等著，直到收了哭聲，方嘆說：“這一去，還不知到了楚王府，是什麽景。”

對楚王府……對姜側妃，霍玥比多了解多？

這話終于說到霍玥心坎上。

一面拭淚，一面忙低聲道：“楚王府有什麽人，我不說你也知道。如今王妃不在了，那姜側妃也早沒了，餘下不過李側妃、柳孺人、張孺人、袁孺人和兩個娘子，本都不算有寵，又聽說那件事後，楚王足有一年沒見妃妾了，你才去，們應觀一二，不會立刻對你如何。”

“就只怕你一時沒了寵，或新王妃府把你當眼中釘，那就難辦了！”霍玥攥住了青雀的手。

張張合合，說的大多是些青雀早猜到的話，還有帶著試探的，“楚王說沒說會給你什麽名位？……若只是娘子，你就有得熬了。那姜側妃一介民，一府就封了孺人呢。還有袁孺人，因是王妃選進來的，也立刻就封了孺人。倒是從宮裏就侍候的薛娘子和喬娘子，無寵又沒份，到現在還是娘子……總該有人幫你才行……”

青雀分出三分神應付著，著重看霍玥提起姜側妃時的神。

看著看著，有幾分確認：

霍玥好像……不知道與姜側妃樣貌相仿。

這倒也不奇怪。青雀回想。先王妃雖是康國公之、宋檀的親妹妹，可從小多在親外祖家居住，與姑祖母家永興侯府并不親近，很往來。霍玥未婚時，來康國公府小住，又大多只帶玉鶯和紫薇淩霄，說容貌過盛，恐在康國公府惹出是非。

先王妃大婚比霍玥嫁來康國公府晚一年。但霍玥婚時，著重叮囑過不必出來服侍。先王妃大婚前回家備嫁，霍玥又說，怕被先王妃看中帶去王府，命暫不外出。因此，康國公府裏，別人不論，至先王妃和陪嫁的人，的確是沒見過的。

而康國公府的人，確實也沒見過姜側妃。甚至仇夫人去王府看王妃，想訓誡姜側妃一二給王妃撐腰，姜側妃都提前得過楚王的恩典，許不見任何外人，更不許外人強要見。

從那次起，仇夫人便對姜側妃有了骨之恨。

霍玥的叮嚀總算結束了。

侍們重新捆束行李，霍玥便趁機拽青雀出來，讓和玉鶯等道別。

青雀把同伴們一一看進眼裏、記在心裏。

今日一別……此生，只怕再難相見了。

玉鶯和紫薇都哭得哽咽，拉著青雀的手，唯有“保重”兩個字。淩霄也幾乎說不出話。可的目仍不經意掃過了青雀發間的明珠。太升起來了，明珠蕊赤金葉在下折出耀目的暈，晃在額間，似乎有輕微的燙。

青雀注意到了的目。

笑笑，了淩霄的額角。

“別為我擔心。”說，“娘子應了我，會放良我的母親妹妹，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啊。”

霍玥正在想，定要讓青雀多帶著金玉錦緞，好讓多記得這些年的恩，便聽到這一句，不由一怔，心裏便泛起猜疑。

難道是怕說話不算數，才特地把這話說給所有人聽？

可青雀說完，便轉看向了：“娘子，我該走了。”

“恐宋二公子回來不妥。”低聲說。

這一句話，堵住了霍玥的挽留。

只好讓人把急從庫房裏取出來的東西都呈上來，又一定要玉鶯幾人跟著，幫青雀把行李好生收拾齊全。

“娘子，我——”青雀立刻便要拒絕。

“霍大娘子，王府裏什麽都不缺。”一名梳半翻髻的侍端著無暇的笑容開口，“我們娘子過去，不會缺食的。”

霍玥只好不再堅持。

四個侍兩左兩右，分別擡出兩個木箱。院門外還有量不高的小侍等候，手已經出來等待接過行李，并不必康國公府的人沾手。

霍玥只能看著青雀回到綠群的侍中去。們重新簇擁起，就仿佛萬花叢中開得最豔麗的牡丹那般耀眼。

垂首一禮，最後看了一眼玉鶯幾人，便側臉轉，平靜離去，好像昨夜去往花園時一樣，只是安靜地、安靜地，走上一條尋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