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林嬋十年如一日驕橫,還當自己是林家的小小姐。
但人到這個年紀,再如年輕時那樣任便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事事同姨娘作對、時時拿長出氣,這都算怎麼回事?
下人不敢拿面前說,可背地里卻也暗諷心狹隘,蠻不講理。
江氏曾勸過收斂子,尤其是對姬玉落,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若真出了怨懟,日后難免要出事端。
可林嬋不聽,且那個長孫還真是個沒有脾氣的,這麼多年打打罵罵也都沒翻出天去,江氏便也懶得再管,后來久病未愈,更是很久不心這些家長里短的瑣事。
然今時不同往日,不能總由著林嬋的子胡來。
房嬤嬤道:“老夫人寬心吧,夫人也就臉上擺譜,看著勁兒,其實您昨夜說的那番話是真聽了進去,事后還尋老奴剖析了一番。”
江氏聞言,臉好看了些,卻還是不滿意地嗤了聲。
房嬤嬤接道:“大小姐收了那箱頭面,想必這幾日要來請安,是見不見呢?”
壽春堂閉門多年,自江氏病重后便免了小輩的晨昏定省,每日只將養子和吃齋念佛這兩件事,若無大事,連姬崇都鮮迎進門。
所以老夫人若是說不見,也是十分正常。
可偏偏沉默良久,似是怔住了,半響才喟嘆道:“不見了罷……”
江氏呢喃說:“我看著,便要想起另一個……心下不安,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活著。”
房嬤嬤臉微變,手心一,險些碎了藥盞。
如此這般思慮重重,江氏免不得又病了一場,連十五日老太爺的忌日,都無法同去寺里上香。
這日一早,姬崇去上早朝后,林嬋便領著一眾人上了馬車。馬車統共三輛,林嬋與姬嫻與一輛,丫鬟婆子占了一輛,姬玉落便只能與姬云蔻同坐,至于顧,是妾室,算不得主人家,沒有資格同去。
然姬嫻與在林嬋冷眼下愣是上了姬玉落這輛車,姬云蔻無語,是半點不想看這姐妹兩人在眼前秀深,況且這馬車窄小,如何能乘下三人?
然姬嫻與只抱歉地看向,“二姐姐對不住,你要不同母親乘一輛吧……”
反正是死也不下。
僵持之下,姬云蔻也只好著頭皮同林嬋同乘了。
一行人這就出發了。
馬車途徑鬧市,駛向城門的方向。
車廂里,姬嫻與往姬玉落手里塞了個錦囊,道:“聽說近來山路不太平,常鬧山匪,許多人都遭了難呢,雖說今日帶足了護衛,但以防萬一,阿姐將平安符帶上吧,很靈的。”
姬玉落在姬嫻與期盼的目下,只好將錦囊別在了腰間。
扭頭去看車外的繁華景致,沿街店肆林立,人頭攢,晨間是大多人家采買的時辰,是以路上擁堵得很,馬車挪了許久,才挪出人群集的街巷。
在離城門一段距離時,姬玉落見出城隊伍竟排了蜿蜒曲折的游龍,不由道:“今天什麼日子,出城的人這樣多。”
姬嫻與吃著糕餅,聞言就著熱茶往下咽,說:“不是出城的人多,阿姐你仔細瞧,是出城的速度慢,差查得嚴,一個路引都要來回打量,尤其是子。”
姬玉落稍頓,轉眸的瞬間掩住了眼里的機鋒,道:“是因為上月霍府遇刺的事?”
姬嫻與頷首,沒問姬玉落怎麼知道的這事,畢竟這事靜鬧得這麼大,知道也不稀奇。
慨道:“足足一月了,錦衛還在四拿人,因那刺客是個子,他們便挨家挨戶逮著姑娘盤問,鬧得人心惶惶,聽說因為這事,霍大人還被參了好幾本呢。”
說罷,姬嫻與忙止住話,才想起來如今這個被參了好幾本的是未來的姐夫,生怕提及了阿姐的傷心事,于是小心瞥了姬玉落一眼。
姬玉落神無異,只是用指背支著下頷,狀若隨意地問:“霍府往日遇刺,也這樣大干戈?”
“往常倒也沒聽說過。”姬嫻與說罷又認真思忖了下,還是搖了搖頭。
說話時,人群中忽然一陣,聲音逐漸雜起來,約聽到前頭有人在喊:“讓開,都讓開!”
車夫將馬車趕到一旁,姬嫻與推開車門,探頭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好像是許太傅的囚車。”
姬玉落挑開簾幔往外看,果然看到一個高高的囚車車頂,人群隙中約窺得車里的一角囚和幾縷白發。前幾日許鶴被關在城外大獄,今日押進城,是要行刑了。
聽說過太傅許鶴。
大周開國以來唯一一個六元及第,多人羨慕都不敢羨慕的功名,是當年顯禎帝,也就是上上任皇帝親定的太子太傅,雖說太子最后未能登基,但后來的先帝也對他相當敬重,還親自去聽他的授課,稱他一句帝師也實在不為過。
這人滿腹經綸,博古通今,唯一不足便是太過心直較真,不知變通,便是皇帝的過錯他也敢揪,全然不記掛自己脖子上還有個腦袋。
遇到心中豁達的君主便也罷了,偏是如今這個,據說很不聽言進諫,恐怕今上對這個心直口快的太傅也是不滿已久,否則怎麼能說斬就斬。
姬玉落眼簾輕掀,倒也沒有生出什麼敬佩惋惜之,確實不能理解這種將自己置于刀尖還企圖匡扶天下的舉措,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自我的徒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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