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醫生，俺們農村人掙得都是汗錢，一年幾百的農保俺們都不舍得， 俺媳婦這次做手的費用得花得都是俺們自己的積蓄。”男人一張不太干凈的臉只要稍作表，眼角就出一堆皺紋，每一道皺紋都是貧瘠生活的佐證。

“紀醫生，俺上頭有一個九十八歲的娘，下頭有四個娃娃要養，一家子的擔子都俺肩上了，紀醫生，俺真的不能被抓，紀醫生您大人有大量，俺給您磕頭了。”

說罷，地上響起一道響亮的撞聲。

紀慈沒到過這樣的事，因為懼怕而下意識往后一退。

霍有深將紀慈嚴實地擋在了自己后。

那個病患的家屬磕完一個頭，作勢又要磕一個。

“別！”紀慈出聲，“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病患家屬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紀醫生，您原諒我了？”

“我說過每個人都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你來醫院鬧事就得承擔你個人擾社會秩序的罰。”

警察到了現場將人帶走，然后和紀慈說稍后可能會找做個筆錄，紀慈應了聲好又道了聲謝。

霍有深低頭看著紀慈，紀慈一只手著另一只手的手腕，“手傷了？”

“剛才摔倒的時候撐了一下地，可能要去拍個片。”

霍有深陪紀慈去急診拍片室拍了片，所幸沒傷到骨頭，只是輕微的韌帶扭傷，幾天藥膏就行。

兩人從急診治療室出來，紀慈問霍有深，“霍先生怎麼來眼科了？”

“正好來醫院有點事，忙完就想過來看看你，順便監督下紀醫生是不是按時吃午飯了。”

紀慈的手指不自覺蜷了蜷，只覺得如此直白的話顯得過于曖昧，明明他們眼下什麼關系也沒有，“霍先生向來都是這麼跟人說話的嗎？”

霍有深挑了挑眉，有種明知故問的氣，“怎樣說話？”

紀慈覺得他太混，別過頭說：“沒有。”

霍有深沉沉一笑，輕拂了拂紀慈的腦袋，“小姑娘到底是臉皮薄，經不起逗啊。”

紀慈覺得這樣的作也太過曖昧，耳都泛紅了，故作鎮定地說，“霍先生在這里待這麼久沒關系嗎？會不會影響工作？”

畢竟太子爺日理萬機的。

“不急，先監督你吃個午飯。”

紀慈看了眼手機屏幕，“我半個小時后要看診，門診一樓大廳有家咖啡店，霍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請霍先生吃份三明治套餐，味道雖比不上外頭，但也不至于難吃。”

霍有深輕笑聲，“我看著有那麼挑剔麼？”他垂眸看一眼紀慈傷的那只手，“手都這樣了還要看診？”

紀慈也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還好傷的是左手，不礙事。況且也沒傷到骨頭，手還算靈活。”

霍有深低頭撥出電話，紀慈手里的手機震，意外地看向霍有深。

“我的私人號碼，存好，有事給我打電話。”

紀慈不該意外的，忘了，司機打電話讓下來取湯圓的那次，霍有深就知道的號碼。

只是從來都沒聯系過罷了。

這份三明治套餐最后也沒吃，霍有深后來接了個電話，說有事要先走。

*

紀慈的左手雖說只是輕微的韌帶扭傷，可始終是剛傷，只要手腕稍稍一下就會疼，所以一個下午只靠著右手在鍵盤上著輸病人基本況，看診花的時間自然也被拉長。

看完最后一個病人已經臨近六點半，外頭的天空呈青。

紀慈從屜里拿出手機，屏幕上有幾條微信消息提醒，點進去一看，其中一條是霍有深的好友申請。

紀慈指尖在屏幕上輕，點了通過好友申請。

霍有深的微信名是一個簡單的英文字母H，微信頭像是一匹看起來統很純正的馬。

紀慈還在糾結要不要主打個招呼，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紀慈只覺得這個號碼好像在哪里見過。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沉的笑，好似某種微弱的電流通向紀慈的心臟，令心臟不控制地很重地跳了一下。

“看來紀醫生還沒把我號碼存上。”霍有深電話那頭很安靜，他喑啞慵懶的嗓音過聽筒更顯魅力。

“不好意思，忙忘了，待會兒就存。”紀慈點公放，起將手機擺在窗臺上。

“手還痛嗎？”

紀慈右手拎噴水壺的作一頓，不知道是聲音外放的原因，還是疲憊時的錯覺，只覺得霍有深的聲音太過溫。

“還好。”紀慈說。

霍有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叮囑記得注意手便掛了電話。

紀慈掛了電話，盯著窗臺上擺著的幾株綠植出了神，不知道自己究竟從何時起竟忘了最初的清醒，忘了要同霍有深保持距離。

他就像一灘沼澤，你不知道它平靜的表面下藏著怎樣的深淵，可沒有人能抵抗那道溫，哪怕明知底下是無窮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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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班之前，紀慈去了一趟住院部繳費窗口，將兩千塊現金存到那個患有青眼病患的就診賬戶上。

夏天在自己工作室通宵畫圖到早上，買了兩份麥當勞早飯帶到紀慈辦公室，還給紀慈拿了拿馬紅標瑰夏咖啡，豪爽地將東西往辦公桌上一放。“你是手扭了不是腦袋扭了，不是，你干嘛呀，人都這樣對你了，你還給老婆墊醫藥費？”

附二院只有副主任級別以上的醫生才能擁有獨立辦公室，紀慈目前尚還在往這個方向努力著，因此的辦公室是三人間，只是這會兒其他兩個醫生剛好在住院部查房還沒回來。

“夏大紋師，不如你拿個喇叭來？”紀慈睇一眼。

夏天撅了撅，“我不爽還不能說啦？”

“那個患者人好的，上次還塞我一袋他們自家種的玉米。剛才我查房那會兒，還一個勁兒地為昨天那事和我道歉。”紀慈起給夏天倒了杯水，也給自己接了一杯，“老公是老公，是，況且，我又不是把所有醫藥費都出了，只是接濟別人兩千塊錢。”

紀慈朝那罐裝著天價咖啡的盒子揚了揚下，“夏大小姐的咖啡豆都不止兩千塊錢。”

夏天一口芝士豬柳蛋漢堡差點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