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薏“噗呲”一笑,眼角有淚:“這是自然。”
韓玉堂在一旁低聲提醒:“娘娘,時辰快到了。”
旁邊的婢上前,替輕拭眼角淚痕,細細整理儀容。
儀輦已停在門前,軍陣列,宮太監端站兩側,瓊花街上隊伍浩,遠遠去綿延無盡。
司禮監掌印太監手持圣印,高聲宣道:
“吉時已到,請娘娘登上輦,即刻宮——”
鐘薏深吸口氣,終是沒有再回頭,擺曳地步步生輝,走上玉踏,直直消失在描金云簾中。
兩道站著看熱鬧的百姓不知凡幾,行過時,甚至可以聽到議論聲。
“里頭便是貴妃娘娘?這般浩大的陣仗,不知的還以為是皇后宮了呢!”
“噓,兄臺卻是不知,欽天監測算,說有命之像,若進宮可保皇室綿延。不然區區一個三品嫡,如何做得上貴妃之位?”
鐘薏聽著,眼睫低垂。
原來衛昭是這麼說服他們的麼?
輦一路穿過承乾門,直至乾殿。所經之,軍列陣兩道,樂聲悠揚。
將扶出,殿
前高闕巍峨,紅毯自玉階蔓延而上,直大殿。
屏息凝神,擺掃過臺階,心跳在每一次邁步中急促起來。
——踏殿門,正式冊封后,就真的了貴妃......
臨近玄關,忽然生出難以言喻的遲疑。
準備好為了一個人,然后把余生都困在這座冷宮朱墻之間了嗎?
在旁察覺到步伐微滯,低聲提醒:“娘娘?”
殿堂視野空闊,好似看到了座之上的悉影,等著自己走進。
鐘薏垂眸,掩去眼底那一點細碎不安,指尖捻了擺。
“無事。”勾起一抹笑。
乾殿,群臣已到,文武百肅立,禮部侍郎孫堅站在上首,手持圣旨神肅然。
看著深紅影緩步走進殿,姿綽約,他眼底劃過驚艷,好似明白此次冊封大典如此隆重的緣故。
陛下規制細節要求極盡完,可堪與皇后比肩,卻讓人拿不出毫錯。
到上首視線在上,他心頭一凜,匆忙垂下眼簾。
鐘薏在玉階前屈膝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鐘氏端莊賢淑,順婉貞,深蒙朕眷,今冊封為貴妃,賜金冊金印,居長樂宮,
欽此!”
鐘薏聽著詔書字字清晰耳,端正地行完三跪九叩,殿肅穆寂靜,只聞作間的步搖清脆晃。額心地,朱砂花鈿映出微。
“臣妾謝陛下隆恩。”
視線中一雙描金足靴停在自己前,下一刻,溫熱有力的掌心覆上的手腕,將從地上扶起。
抬眸,正對上他的眼睛。
鐘薏看不懂那雙漆黑深眸里的緒,只看到他高高彎起的角和眼尾,便也笑起來,和他對視。
孫堅在旁忙依流程道:“請貴妃娘娘接金冊金印!”
旁邊立刻有宮端著托盤上前,盤中折扇狀的金冊躺在錦墊之上,旁邊是篆刻名諱的貴妃印。
正要再次跪拜謝恩,手臂卻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作不輕不重:“貴妃已行過大禮,便免了罷。”
孫堅在旁冷汗兢兢,這冊封大典何有“免禮”一說?
圣上怎麼如此不按常理......
可事已至此,他不敢多言。轉過頭對著鐘薏,高聲叩拜:“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話音一頓,他又深深伏首:“恭賀陛下,得賢妃佐侍扆,宮闈安和,萬壽無疆!”
所有大臣一同高呼,大殿回著隆隆賀喜聲,只他二人并肩立于金殿中央。
他握著的手,力道溫,耳邊傳來悉嗓音,著幾分笑意:
“眾卿平。”
*
一系列冊封大禮繁雜,等與皇帝從皇宮家廟中走出,回到長樂宮,已近黃昏,日暮西垂。
上的繡服極重,頭頂的九翟鈿釵冠更是的脖子酸疼,雖中午時歇了一會兒,一天下來還是讓疲倦。
衛昭進了宮門便一直牽著鐘薏的手,見步伐緩慢,直接俯,一手過膝,一手攬腰將抱了起來。
鐘薏樂得輕松,手臂自然而然地纏繞住他脖頸,只不過長樂宮里宮人極多,時不時就有宮路過低聲行禮,有些不好意思,將頭埋在他口。
直到進了寢殿,衛昭才松開手,把放在小桌旁的凳幾上。
宮早已頗有眼地呈上一道道致晚膳,衛昭溫聲:“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晚上還有的熬。”
鐘薏疑。嬤嬤教習的步驟已經結束了,晚上還有什麼?
抬眸,正巧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眸子里。
于是突然便懂了,看周圍無人注意,悄悄瞪了他一眼。
衛昭笑得更溫,支著下頜,看著小口小口吃飯。
兩腮微鼓,瓣一張一合,舌尖時不時探出,過被熱氣濡的角。
他呼吸慢慢沉了下去,眼神里有火在燒。
潔白的牙齒,的嚨。
角沾著一滴晶亮的湯水,沒干凈。
他的指尖了,想手替,可又死死繃住。
隔著小小一張桌,他幾乎能嗅到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好可。好想吃掉。
鐘薏察覺到他神不太對勁:“陛下今日也累了,為何不吃?”
衛昭笑意不變:“看著薏薏吃,我便飽了。”
頓時面頰發熱,自從那夜與互通心意后,衛昭便像換了個人,卸下往昔東宮太子的矜持端方,言行間藏著抑不住的纏意。
鐘薏把他面前的玉箸塞在他手里,正:“快吃。”
他今日和一同忙著,一下午也是滴水未進。
他驀地輕笑出聲,手指悠悠轉了轉玉箸:“好。”
鐘薏還著,悶著頭吃飯,可很快發現不對勁——
夾過的糕點,他也夾;舀過的羹,他也舀。
就像故意要把的味道全部吃進里似的。
鐘薏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衛昭作頓了頓,也放下筷子。
下一瞬,他慢條斯理地把吃剩的小碟子拿到自己面前,作安靜又執拗。
“衛昭!”按住他手腕。
他慢慢抬眼看,聲音依舊溫和:“我還沒飽。”
“這里這麼多菜,你非要——”
“嗯。”衛昭理所當然。
他注意著的神,看面上沒有出嫌惡,才繼續。
低下頭,將吃剩的放進里細細咀嚼,神專注得近乎病態。
他討厭被過的碗、筷、勺。
從前還在外頭時,鐘薏初次見到每頓有那麼多道菜齊齊擺上桌,一個人吃不完浪費,心疼極了。
他還記得那時的模樣,黑白分明的眸子極為認真:“衛昭,你是太子,自然一切都是最好,可我與你不同,也不習慣這樣,你不需要對我如此。”
然后他笑:“你吃不完,我可以替你吃。”
那時不喜歡他,也沒有多和男人相的經驗,聽衛昭這麼說,也未多想,只想著節省一點,便隨他去了。
不知道的是,這對于衛昭來說,實在是天大的恩賜。
過的、用過的、吃過的——哪怕只是余溫殘留的一點點,他都想據為己有。
如對本人。
鐘薏看著他吃得認真到有些奇怪,起了些皮疙瘩,又覺得他可能是……節約吧?
等他終于吃完,漱過口,宮把桌案清空,紛紛退了下去,一聲輕響,殿門闔上,只余殿中二人。
衛昭牽著坐在梳妝臺前。
梨木雕的臺面寬闊數倍,鏡面是西域進貢的琉璃,可鑒人,連鬢間飛落的細發都照得清清楚楚。
鏡中映著兩道影。
衛昭站在后,手指探發間,一件件地將繁復的珠翠發飾小心卸下。
冠被隨手擱在一旁,青傾瀉下來,沿著雪白纖細的肩頸鋪散。
鐘薏著鏡中人,眉眼溫得仿佛一幅舊畫,像在專心對待什麼珍寶。
……等等。
忽然警覺。
他為什麼——這麼練?
還未及細想,衛昭已經低頭,在耳邊低語:“別。”
僵著肩膀,看著他手指探到自己腰間,解下系帶。
指腹從側腰拂過,溫度滾燙。
紅無聲落,鋪瀉到繡著纏枝蓮花的錦毯上。鐘薏只覺得渾一松,肩膀也悄悄垮下來,才剛松懈,便被一雙手臂從椅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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