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說人到現在沒醒，還發起了高燒，38.8。

廖宋都來不及套，穿著打底衫，隨便抓了個大，飛奔出門。

一路上都在催促司機快點，一邊讓劉嫂給唐醫生打電話，把記錄過的溫數據、現在的況報過去，另一邊又給唐醫生發了信息。

氣吁吁地沖進裴宅大門，呼吸都沒捋順，抬眼就看見那道背影，不僅坐得好好的，還在房里悠哉哉地看書。

廖宋大步走過去，把圍巾一圈圈解下來。

走到裴云闕面前站定，廖宋輕聲問：“好玩嗎？”

裴云闕仰頭看著，眉頭微蹙：“什麼？”

廖宋把圍巾砸過去：“滾吧你。”

扭頭就走，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

廖宋回頭：“放開。”

聲調很冷，裴云闕不放，向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凈又平靜：“是我這麼做的。”

“我想早點見到你。”

廖宋垂眸俯視著他：“裴云闕，能不能別那麼稚？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裴云闕：“我知道，因為我自私。”

他說的既平淡， 又理所當然。

廖宋本來心就一團糨糊，又一夜沒睡，被他這麼一氣，覺自己一口氣就要背過去了。

裴云闕便松了手，低聲道：“抱歉。”

“今天停一天，你去休息吧。”

他從廖宋邊過，背影寂寥低落。

廖宋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上前兩步推上椅。

“停什麼，這能停嗎？就現在吧，今天電療也得提前，配合第二階段的計劃。”

在看不到的地方，裴云闕垂下黑眸，角極輕地翹了一瞬。

這一天四個小時做滿，廖宋發現況比之前要好多了，在按時甚至會有些不自主地反應，腰部的力量也比之前有所改進。

廖宋蹲著查看小況，也非常滿意：“不錯，你自己也上心了，這個比較重要。”

抬眼一掃，眉心微皺了皺：“你今天穿了幾件？”

裴云闕本來安靜看，聞言也低頭看了眼自己：“一件。”

他這件羊絨衫有同款不同，十件左右，今天是深灰的。

廖宋眉頭皺得更了：“……”

斟酌了下語句：“你最近營養，還不錯啊。”

廖宋實習期跟著觀，各病人看得也不了，一般來說能讓長期臥床的病人保持不萎，已經不錯了。

可他的手臂和肩膀，明顯比之前要線條更清晰了，繃時都能看出來藏的起伏。

這還能越躺越結實？真神了。

裴云闕知道看什麼，懶散笑笑：“是啊。你帶的飯還行。”

廖宋：“……今天沒有。”

站起，走到窗邊摁下開關，窗簾慢慢合了起來，廖宋語氣也明顯地淡下來。

不提這茬都忘了，今天白天那一出，不僅他沒飯，也沒來得及給自己帶，到現在早飯中飯都沒吃呢。

裴云闕把自己推到桌邊，倒了杯白水：“去客房休息吧，我讓劉嫂收拾出來了。”

廖宋回頭看了他一眼：“……”

又皮笑不笑道：“謝謝啊，不過不用了，我回去很方便。”

裴云闕沒說話，轉著手里的玻璃杯，里面還有大半杯水，在杯壁兩端來回晃著。

他仰頭一飲而盡，結顯得鋒利又脆弱，那弧度看得人心頭莫名一跳。

“隨便你。”

他把自己推到窗邊，臉上沒什麼表：“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廖宋早習慣了他這種晴不定，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答應了下來：“行吧，那我去隔壁休息會兒，不打擾你了。”

而且說實話，現在松了口氣以后，力確實已經到極限了，站著都能睡著。

劉嫂把領到了三樓靠南的一間客房，深天鵝絨的窗簾拉得很嚴實，一也不出來。

劉嫂：“您嫌暗的話，可以開燈，房間鑰匙是這把。”

廖宋接過：“謝謝。對了，他今天吃午飯了嗎？”

劉嫂點頭：“我按照留言準備的。”

廖宋當時寫便簽時，考慮的是他發燒要吃的東西。

廖宋：“好，麻煩了。不過晚餐可以補充點蛋白質，的你問他吧，看病人想吃什麼，之前我給冰箱添了些食材，基礎的應該都夠。”

囑咐完，躺倒便睡得昏天黑地。

廖宋做了一個夢，夢里變了一只鳥，正要南下遷徙，可是被大部隊落下了，就拼命揮舞著翅膀追了幾分鐘，眼看著就要追不上了，奇怪的是，廖宋心里覺得沒什麼的，跟不上就到飛飛，到冬天了該凍死就凍死，但還是有種莫名又滿溢的悲傷，讓的翅膀重的像被打一樣，越揮越覺得正在往下墜。

因為是鳥，看到的天是暮初顯，整個世界都在翅膀底下，可任景再，好像還是快被垮了。

從床上猛地坐起，大口大口著氣，夢里那種快要窒息的覺，在口，久久沒散。

廖宋了下眼眶，順手一，到一手涼。

哭了嗎？

就因為那個破夢？

上次哭是什麼時候，久到都回想不起來了。

母親曾經歇斯底里地發過脾氣，說冷，沒有正常人的波，也不知道同別人。

而新兒程辛苑跟不一樣，會撒會哭泣會吵架會罵人，驕縱任也好，唯我獨尊也罷，都讓母親覺得欣可。

……

廖宋不想坐在床上想那些破事，干脆起披服，掀開窗簾看了一眼，天已經暗的只剩一片深藍。

拉開門，剛要邁步出去，卻差點被絆倒，地上有份餐盤。三明治，橙、溫水、一塊巧克力。

廖宋把餐盤端起放到桌上，下樓時發現二樓和一樓燈都很暗，只有地燈照著路而已。

去主臥敲了敲，里面沒有回應，了兩聲劉嫂，似乎也不在主宅。

廖宋下意識去手機，才發現不在上。

這才想起來，睡覺的時候在枕頭底下了。

廖宋折返回三樓取回手機，還沒進主屏幕，便看見兩條未讀信息。

一條來自微信，裴越發的。

[我們談談吧。]

另一條是信息，一個陌生號碼。

[廖宋？]

砰——！

正翻著看信息，窗戶就被什麼打中了。

廖宋嚇了一跳，剛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心臟給嚇得差點驟停了，但火還是拱起來了，大步流星走到窗前，把窗簾摁開，剛推開窗，就聽見有人名字，那道聲線比平時聽著要清越一點。

“廖宋！”

往下看，有人在草地上，手里還拿著個彈弓，笑瞇瞇地抬頭著，旁邊還停著剛熄火的車，大概是剛進院子。

廖宋：“裴云闕你不嫌無聊啊？！”

吼了一嗓子，轉就沖到了一樓院子里，裴云闕還在草坪上，仰頭悠閑地著月亮。

廖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裴云闕說：“謝謝啊。”

他扭頭看了眼廖宋，平日里蒼白的臉上見的有了點，聲線有些懶洋洋的偏沉：“其實是第一次。”

廖宋滿腦袋問號：“……什麼第一次？”

裴云闕笑了笑：“從外面回來以后，家里有人在等的覺。”

廖宋沒想到他說這個，十萬個無語：“覺怎麼樣？”

裴云闕竟然還認真想了想：“很好啊。有活人真的不一樣。”

廖宋想一個白眼翻到天上，考慮到影響還是忍住了，用職業素養撐起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承蒙回顧，不勝激。您現在可以不要繼續傻吹風了嗎？外面很冷，進去吧。”

等把寒風關在了門外，才把一樓燈全打開，順手接過他遞來的大掛好：“所以，您去哪了呢？能獲得如此有價值的。”

裴云闕答得漫不經心：“見了個人。”

廖宋并沒有繼續追問，噢了一聲：“那要不要考慮給您帶來如此溫暖驗的人，加一點點獎金呢？”

裴云闕輕笑一聲，瞥一眼：“你那個腦袋瓜里除了錢還能想點別的嗎？”

廖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笑瞇瞇地回了句：“別的沒什麼值得想。”

裴云闕確實是出去了，估計睡覺這幾個小時，他都在外面，周寒氣重，今天還穿了一全黑，黑高領和西裝長，以前他都是家居服走天下的。

其實跟他還搭。

年齡本來就在年到男人的灰過渡地帶，現在他那點病態又鋒利的，被一純黑全數拉進了嶄新的世界，烈度夠強、弱強食的那個人世界。

裴云闕似乎完全能駕馭。甚至于，直視過久都要被灼傷。

廖宋收回目：“好。那我去，倒點熱水吧，你應該吃過了，我弄完就走了。”

裴云闕靠在椅背上，看著去餐桌的背影，冷不丁地開口。

“你哭了嗎。”

廖宋倒水的手一點沒抖，完全沒到任何影響。

廖宋：“對。”

裴云闕：“為什麼？”

廖宋沉默了幾秒，把水遞給了他。

“睡覺睡多了，生理的。”

裴云闕垂下眸，輕吹了吹杯上浮著的那層熱氣。

他沒說話，整個空間也陷暫時的寂靜中，每一秒好像都被拉得無限漫長。

廖宋靠著餐桌，手掌撐在沿邊，率先打破了這種奇怪的寂靜。

“好吧。”

聳了聳肩：“我生母有個新的家庭，這個你應該知道。我們很久沒有互相打擾了，當時那個男人，他也帶了自己的兒，我跟一個學校的。朋友跟我說，過段時間，有個同學聚會，又給我發了個信息。可能是想知道我去不去吧。”

停頓了幾秒，廖宋說：“夢里夢到了，我也沒想的。”

沒想哭的，沒想那麼脆弱，沒想被舊日纏上，沒想什麼，沒說。廖宋覺得他應該能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

裴云闕沉默聽完，低頭看起了手機，沒準備給任何聽后的樣子。

廖宋反而自在點，直起來：“我先走了。”

一步還沒邁出去，手機鈴聲響了。

掏出手機來看了眼，眉頭皺了皺。

就這麼近的距離，還要發信息，這就是裝新境界嗎。

廖宋開，看到轉賬，沉默了兩秒，失笑：“裴云闕，你這人真的搞笑的，有錢沒花啊？”

裴云闕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對啊，幫忙花了吧。”

“不過聽你的意思，不想去？”

廖宋想了想：“不知道。我覺得，沒那個必要。”

“要去。”

裴云闕往前了一點，把杯子放到餐桌上，沒有看，語氣很平淡：“我給你假。讓他們知道你還活著，活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