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言應該有七年沒見了，即便他們現在就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他甚至都沒有搬家，手機號也是原來的。

但他們就是一次都沒有再見過。

因為他曾親口說過，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莊念了手腕上的疤，陳舊的傷口至今還疼著。

很奇怪，明明是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的人，突然出現的廓卻猛地和烙印在他心里那張肖像重合在了一起，分毫不差。

“你怎麼來了？”同期的醫生詫異的看著莊念，“下午不是還有手，怎麼不休息休息？”

莊念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手室。

手室是唯一能讓他平靜下來的地方。

他對同期醫生搖了搖頭，換上手服，“我不累，你去休息，這臺手我來幫你做。”

醫院的手已經排到了明年冬天，主刀醫生各個都累的眼窩凹陷，第一刀來接替他的工作當然是求之不得，但多有些過意不去。

“別了吧，取個結石而已，屈才了不是。”同期醫生玩笑了一句。

莊念聳了聳肩，“哦，那算了。”作勢就要出去。

同期醫生一把抱住救世主的胳膊，“別別，我現在站著都能睡著，辛苦你了莊，改天請你吃飯。”

莊念連著晚班又在手臺上站了一個上午，出手室時走路都有些飄了。

同事他一起吃午飯，他拒絕了。

吃不下，心底某些躁的緒終于平復下去，他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算著時間，唐周的手也該做完了。

唐周的況看著嚴重，但其實沒什麼要命的大事。

莊念搖了搖頭，可惜了。

他用來休息的辦公室有點遠，當初來的時候他說喜歡安靜，院長差點把他的辦公室單獨設立在停尸房旁邊。

不過這也和停尸房的死寂差不多了，新規劃的區域，電梯都還沒有通，這一層暫時只有他一個人，不坐診的時候他就在這休息，周易偶爾會來。

顧言應該很快就會給唐周辦理轉院，然后就會像之前那七年一樣，徹底從他眼前消失掉。

莊念抿著下頜線，從口袋里掏出幾粒藥塞進里。

上了最后一節臺階，四周開始變得更加空曠安靜，運鞋和地面的聲變得有些刺耳，讓人心煩躁。

走廊的線被間起的屋子擋住十分昏暗，大中午的也要靠應燈來照明。

不過莊念現在不需要任何亮，他不得全世界都云布，能把他不該有的緒都藏起來。

于是他放輕了腳步，緩緩走著，而后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長廊的盡頭斜倚著一道影，拔高大，右側小的西挽起，裹著紗布。

聽到了前進的腳步聲，那人微微偏過一點頭，向他看了過來。

很奇怪，周圍的線昏暗到幾乎看不清對方的廓，但莊念卻能真切的到對方目中飽含的緒。

那是顧言剛剛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小心流又迅速收起的...恨意。

顧言應該恨他的，恨他選擇了保護老師的名聲和自己的前途而放棄他，恨他當時的無冷，恨他的決絕。

麻木的心臟有將要蘇醒的痛意，帶著緩慢的，不容忽視的難過卷土重來。

莊念有那麼一瞬間產了逃走的念頭，太疼了，仿佛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又被狠狠刺了一刀。

但他不能逃，現在逃了就代表他還在意，而他的在意無疑會把顧言推向深淵。

于是他還是定了定神，了手里的鑰匙，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看診在隔壁那棟樓，請你離開。”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淡漠。

此刻的莊念還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在和顧言獨的環境里本無法保持完全的理智和冷靜，說出的話也無法再做權衡。

“我有事找你。”顧言狀似無意的睨了一眼他脖頸上的領帶，眉眼低了些。

“找我？你現在難道不應該守在訂了婚的人邊嗎？顧爺。”莊念開鎖的手一頓，眉心輕輕蹙起。

顧言站的筆直，聞言眸倏地一深。

莊念嘗試了三次才將鑰匙進鎖孔里，試圖挽救剛才的對話，“我和你之間早就無事可談了，我現在要休息，請你離開。”

話音未落，他的手腕倏地被握住，跟著一巨大的推力出現，門重重合上的同時，他被抵在了上面。

走廊的應燈驀地亮起，冷白的將試圖藏匿起來的一切都映照了出來。

“顧言，你瘋了。”莊念一時失，那張溫和到幾近淡漠的臉上悄然爬上一緋紅，或是因為氣憤，又或是因為其他。

驟然近的帶著不容忽視的熱度，在冷颼颼的廊被無限放大，悉的氣息順著孔近乎暴戾的鉆進了心肺。

“你在張。”顧言微微垂著頭，眼神侵略。

“我沒有。”莊念竭力控制呼吸，呵聲一笑，“我為什麼張。”

顧言的神帶上了輕佻的戲謔，長直的霸道的向前曲了一下，抵在了莊念的間，“可你現在的表...”他靠近了分寸，在息纏的距離間輕聲說，“很像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

相的本就無法忽視，仿佛就著顧言的撥轟地一聲燃起了火，將他偽裝的軀殼燃燒殆盡，將要出赤的愫。

那是他藏在心底七年的，對顧言自般的意、執著和。

在靠近的那一瞬間，的那一剎那，猝不及防的化了念。

莊念淺的瞳孔驟，重重的咬了一下，腥滲進口腔那一刻，全部的慌無措隨之消失殆盡。

他緩緩的眨了眨眼，直直的盯著顧言的眼睛時帶上了不加修飾的輕蔑，反客為主道，“顧爺，連這些都記得，你該不會還忘不掉我吧？”

顧言輕輕的蹙眉，眼微瞇，那莫名的篤定似乎在搖。

莊念演了七年的冷無心如止水，自然任何時候都能手到擒來。

顧言的腮骨微，眼底的緒沉的像潭水，讓人捉不，“你對唐周好大的敵意，討厭他？為什麼討厭。我們訂婚的消息并沒有對外公布，你怎麼知道？你在調查我？”

他把緒藏的很好，至眉眼間看不出失落與期待，但一句一句問的話卻還是讓莊念嚨發哽，沒由來的難過。

“自然是因為討厭你，連你邊的人也忍不住要去討厭。”

莊念抖著肩膀用力的笑出了聲，眼底盈著的一層水像是在嘲弄對方太過可笑，“你在期待什麼？以為調查你，討厭唐周是因為在乎你？”

莊念用力推開前的人轉過了，握在把手上的掌心一片蒼白，“你該不會忘了你是我丟掉不要的東西吧？”

后的人沒了聲音，而莊念也同時被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走了全部力氣。

連拿著那一把單薄鑰匙的手，都不堪重負的抖著。

顧言微微垂眸，微弱的線落進眼底，竟帶著些自嘲的笑意。

他也真的輕輕笑了一聲，而后一手撐著門俯下，幾乎在對方如玉的脖頸上，“六年五個月零八天，莊念，2348天。”

“既然我們都已經放下了，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玩躲閃游戲了？”

莊念的心里一空。

跟著，一張羅蘭鏤空雕花卡紙遞送到了莊念的眼前。

耳后撲過薄薄的熱浪，顧言的聲音沉沉的響起，“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吧，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