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平安結綁法很特別。
奇怪,為什麼沈云亭會綁這種平安結?
嘉禾來不及細想,門外的婢聽到房聲響,端著熱水帕子進來。
為首的婢有些年紀了,名喚半芹,是丞相府的管事娘子,對沈云亭忠心耿耿。
半芹吩咐人將浴桶搬到屏風后邊,在浴桶中盛滿熱水,躬走到嘉禾旁道:“大人吩咐我替夫人梳洗。”
大病初愈加上昨夜那般大干戈,嘉禾渾綿綿,一點力氣也無,紅著臉應下:“勞煩你了。”
嘉禾抱著膝蓋,瘦小的浸沒在溫熱的水中。凝脂般白皙雪膩的手臂上、肩膀上布滿了沈云亭留下的紅印記。
似在喚醒昨晚的記憶。
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半芹,得將臉埋進熱水里。
“夫人。”半芹了然一笑,開口了一聲。
嘉禾從水里冒出頭,雙頰微紅,濃長的眼睫上掛著忽閃忽閃晶瑩的小水珠,睜著漉漉怯怯的大圓眼向半芹:“怎麼?”
半芹從屏風后提了籃子花瓣過來:“大人代了,夫人沐浴喜歡用新鮮含的玫瑰花瓣增香,這是特地命人為夫人采來的。”
玫瑰花瓣沿著桶壁沒水中,清香傳來,嘉禾看著漂浮在熱水之上的玫瑰花瓣發愣。
覺得現下的境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至在下人面前,沈云亭給足了做夫人的面。
這麼想著嘉禾心里的難過了幾分。
沐浴完,半芹替嘉禾換上了一素凈的襦衫長。
“府里沒幾件合的子,夫人先將就穿著,回頭再添。”
嘉禾點頭應了聲“好”。
沈云亭不近,往常就只有在他旁晃悠。
在昨日之前,府里除了半芹和幾個年紀大的婆子,沒有其他婢。
梳洗完半芹端上早膳,甜漿粥、杏仁面湯、豆沙油糕、桂花藕……全是喜歡吃的小點。
“大人說夫人太瘦,要多吃點。”
嘉禾抿了一小口甜漿粥,香甜糯熱乎乎的,暖到心里。眼睛亮了亮又立刻黯淡了下來,沈云亭應是對昨晚的乖順很滿意。
正用著早膳,半芹又端了碗藥湯進來,紅褐的藥冒著熱氣,嘉禾的心不由了,記著沈云亭在紙上寫的話——
他可以娶為妻,但他不要子嗣,每次同房,必須喝避子湯。
回憶起避子湯的苦,嘉禾忽然沒了胃口,已經沒有親人沒有家了,寄人籬下還欠了沈云亭六千兩銀子,沒有別的路可走。
放下手里的甜漿粥,垂著黯淡的眼眸對半芹道:“放著吧,我一會兒喝。”
半芹應了聲“是”放下藥碗,笑道:“這紅糖姜湯得趁熱喝,大人說了這對夫人的風寒好。”
姜湯?
嘉禾圓眼微睜:“不是避子湯嗎?”
“避子湯?”半芹搖了搖頭,“大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吩咐,只我好好侍奉夫人。”
“可是他……”明明說過不要和有子嗣的。
“而且我……”無分文,本買不起避子湯。
“夫人莫要多想,好好養子。”半芹想起今早沈云亭對的千般囑托,要好好照顧新夫人,“大人疼您疼得。”
半芹見嘉禾還皺著眉,好聲勸道:“等您養好子,早日為府里添個小公子。也好讓這冷清的丞相府熱鬧些。”
嘉禾的心忽然不控制地撲通撲通跳著,問半芹:“大人在哪?我想見他。”
“大人從方才起就一直在書房。”
*
丞相府書房,縷縷煙氣自銅制雕花香爐孔眼中緩緩散開,沈云亭靜坐在書案前,半斂著眸看著自己的手腕。
潔,干凈,沒有一刀痕也沒有涓涓鮮自腕間傷口流出。
盛著水的筆洗約映著他年輕時的模樣。
他以為他死了,一睜眼卻發現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沈云亭指尖托著下頜,面無表地了窗外森森的天。
無趣,沉悶。
思緒紛,沈云亭習慣地向袖口。
藥,怎麼不見了?
哦,二十多年前程嘉禾還好好的。
他還沒病,不需要那種鬼東西。
不會不就莫名其妙的失落、暴躁、惱火,也不會日復一日的頭疼夢魘。
果然,欠了程嘉禾的債總是要還的。
命他已經還了。
至于別的,想要什麼他便盡力滿足。
書房門外傳來噠噠腳步聲,青蔥年時,聽過無數回這般迫切歡喜朝他奔來的腳步聲。
沈云亭抬眼朝房門看去,死水般沉寂的眼睛里微微起了一波瀾。
來了,程嘉禾。
嘉禾小跑著去書房,到了書房門口,腳步頓了下來,了手想推門進去又了回去。
在書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書房門“嘩啦”一聲,猛地被人從里面打開。
第6章 餞
沈云亭拔清瘦的影赫然出現在嘉禾眼前,素深一不茍地套在他上,愈發襯得他整個人清冷嚴謹。
他倚在門邊一言不發直直盯著,目是從未有過的專注。
兩人目匯,嘉禾手足無措地抓了抓子,圓潤的眼睛紅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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