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會有私心，也會有

清掃宮于清晨忙碌，朝布滿大地之時悄然退下。

院中的積雪已經被掃去，珮雲攙扶著皇後不疾不徐地離去，餘瞥見門扉相送的皇子們，以及在他們後的倩影，道：“娘娘適才何不順著太子殿下的意思，順勢允下這門婚事。”

皇後目直視著前方，道：“你也和傅羨好相幾年，以的子，本宮若是順勢而為，你覺得會如何。”

“以的子，怕是— —”珮雲想了想，倏然明白自家娘娘的用意。“傅姑娘雖行事穩妥，心中也時時顧及著本家，可若是強求，怕是會鬧得人盡皆知。”

皇後‘嗯’了聲，不再言語。

如今傅家于朝中起勢，若非傅羨好願意或是傅家願意，也不願鋌而走險將傅家推向對立面，瑯琊王家已經是難以對付，要是再來一個傅家，難于上青天。

即將踏上儀架時皇後形微停，“日後尋到時機時，再多讓他們相相。”

再無，多相相也能有。

儀架離開長信宮宮門，宮的宮人們都了些，也因為蕭瑾承和蕭澈尚未離去，本該隨行伺候的竹清也留在了宮。

竹清端著茶水來到宮院中的亭閣下，佇立在側的傅羨好接過手中的茶水，一盞又一盞地遞給不知在觀賞著什麽的兩位皇子。

蕭澈也不知道他皇兄在看些什麽，循著他的視線看了好半會兒都看不出個所以然，問：“皇兄在看些什麽？”

“雪景。”蕭瑾承順手接過傅羨好遞來的茶盞，餘掃過子被凍得稍稍作紅的荑，收回視線。

“雪景有何好看的，我昨日出宮— —”蕭澈話語停了須臾，對著伺候在側的竹清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竹清眸落在前方子的背影上，靜默稍許，福了福退下。

傅羨好見狀，也正要退下時就被蕭澈給住了。

“我說的事和你也有幹系，留下來一起聽吧。”他拍了拍側的位置，自顧自地拎起茶壺給倒了杯茶，見神略帶難，才想起這兒還有外人，“皇兄可介意？”

蕭瑾承呷了口算得上溫熱的茶水，漫不在意地看向神稔無比的兩人，也沒有錯過傅羨好微微瞥向蕭澈的求助神，挑眉道：“不介意。”

傅羨好：“……”

張了張，只得認命地坐下。

蕭澈也不含糊其辭，問傅羨好：“你可還記得王紹卿？”

這個名字一出，其餘兩人神微變，尤其是傅羨好，那雙泛著點點緋紅的掌心不聲地挲著茶盞，面對著蕭澈問詢的眼神，點點頭，“記得。”

瑯琊王氏如今是大房當家，王紹卿是大房長子，年齡要比傅羨好大上六歲，他們之所以認識，也是還未宮前的事。

傅羨好九歲那年，恰逢祖母六十大壽，家中熱熱鬧鬧地辦了場壽宴，多數世家皆邀參加，而瑯琊王氏那年應邀參宴的是王家老太太，帶著幾位孫子孫一同前往，其中王紹卿也隨之而來。

他們相識，也恰是這個時候。

可若真要論起是否相，傅羨好自認與王紹卿之間的關系不過是點頭之，更何況瑯琊王家是蕭瑾承的母家，再如何與他之間也沒有過集。

“你記得就好。”蕭澈道，隨後落下驚天大消息，“我聽聞他對你有意，正準備尋人前往姑蘇提親呢。”

傅羨好端著茶盞的指節抖了下，滾燙的茶水灑落在的手背上，手背霎時間變得通紅，不過也顧不得這些，難以置信地盯著蕭澈看，宛如天方夜譚之言驚得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怔了好一會兒，側眸看向斜對面呷著茶水神自若的蕭瑾承，他似乎對這些事不甚在意，眸中掠過的深意更像是針對自己與蕭澈之間稔非常的關系。

皺了皺眉，“我和他之間并不相，若是真上門提親，我也是不願的。”

蕭澈聞言，也甚是贊同地點點頭，“你在宮中多年，和他自然是不曾有過多接，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尋皇兄也是想了解了解他的為人。”

“想著若是為人不錯，說不定你見著也會喜歡，恰好母後也在為你相看人家，王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不是傅羨好了解蕭澈的為人，如此機緣巧合下定是要以為他是在與皇後裏應外合來試探自己，心中嘆了口氣，道：“我是真的沒有要嫁人的想法。”

蕭澈聞言‘嘖’了聲，稍稍憾地道：“可惜了。”

“你可惜什麽？”

“如今他有意，要是為人不錯，你也有意，豈不是事。”

傅羨好無言以對。

瞥了眼端著茶盞不曾言語的蕭瑾承，言又止，終了還是作罷默默地飲茶。

好在蕭瑾承并未在長信宮多做停留，亭閣安靜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他就起離去了。

目送著男子頎長影消失于長信宮宮門口，送走這尊大佛的傅羨好心下松了口氣，恣意地拎起茶盞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飲盡。

滾燙的茶水在冰天雪地中待久了，也變得冰涼無比，不過正好散去心的灼熱。

蕭澈斂下目送的眸，轉看見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擡手取過冰冷的茶盞，隨手放在另一側，“喝一盞就算了還來第二盞，也不怕落了寒。”

傅羨好沉默了下，擡眸問：“殿下是從何得知王紹卿有前往姑蘇提親之意的？”

“昨日出宮時偶聞的，王紹卿如今是適婚之齡，京中的人對他自然有所關注，更何況王家要和傅家聯姻，兩大世家即將聯手一事，你覺得會沒有人告訴我嗎？”蕭澈慢條斯理地反問。

“家中不會答應的。”傅羨好坐下，說出了蕭瑾承在時就想說的話，指尖搭著桌案，若有所思地挲著桌案上的紋路，道：“如今六叔在朝中愈發得勢，若是這時與王家聯姻，無疑是將傅家往火坑中推。”

倘若真的被盯上起了疑心，王家還有蕭瑾承護著，傅家背後空無一人，又有誰會願意為了保下傅家而與太子惡。

蕭澈眸中的笑意淡了些許，“你明白就好。”

聞言，傅羨好挲著茶岸的指腹不著痕跡地慢了半拍，神自若地與蕭澈對視多時，皆不言語。

送走蕭澈之後，傅羨好才真正地松下口氣，不知什麽時候起，瀟灑自如的他也漸漸穩重了不，他是沒有在試探自己，可竟然當著的面探蕭瑾承的口風！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他是信任自己，還是該說他過于信任自己。

倘若要是真的有意嫁人離宮，蕭澈也不會對多做阻攔，最多就是給王紹卿拌拌手腳，讓他實打實地難捱過一段時日。

王家要提親一事實在是詭異，的笄禮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早不提晚不提，偏偏這個時候來提，就好似是故意尋人走的風聲，而最能夠驅使王家的，也就只有太子蕭瑾承。

要不是他授意，王家自然不會鋌而走險。

傅羨好著蒼茫有邊的四方天，心思微沉。

不想，如果今日要前往姑蘇提親的不是王家就好了，若不是王家，家中來信和言說有人家上門提親一事時，說不定就答應了。

留在這四方天中謹小慎微度日，一日如一年。

就好似今日這場戲唱的，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配合皇後唱給蕭瑾承看，又何嘗不是想要唱給皇後看的。

要將自己與蕭澈湊到一起的事，皇後已然是下定了決心，可還是需要尋到一個人尋不出差錯的理由，若不然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世人，蕭瑾承有瑯琊王家在後，蕭澈就有姑蘇傅家。

到了那時，三皇子有奪嫡取而代之的野心，就會赤.地擺在明面上。

朝臣與百姓皆明了，蕭瑾承穩坐東宮之位多年，靠的不僅僅是瑯琊王家，更不僅僅是與皇帝青梅竹馬琴瑟和鳴的先皇後，而是其這些年為東宮太子所行之舉。

不論是為人事，或是策論之道，抑或是騎之事，皆是難得之才，文武百對其贊許有嘉，民間更有甚者言太子登基後，必將令景明盛世延續百年。

只是人食百谷，也會有私心，也會有，或者說，他人可以替其有私心，替其有，只是在蟄伏等待時機而已。

而在這一日到來之前，傅羨好能做的，也只能是日複一日的等待，等待那個時機。

夜漸漸籠下，忙完長信宮事務的傅羨好于瑤閣院中散步，眼看著夜漸深雪漸大，也消了心思回閣中歇下。

錦書替吹滅了燭火，與往常般拎起茶壺倒了杯茶水，飲盡後撐著手守在了桌案旁。

靜謐的瑤閣中，眼眸微闔的傅羨好鼻尖抵著被褥，耳邊響著辰一一縷墜下的沙沙聲，心中默念的書冊也讀到了悉的字眼，手尋來帕子抵著鼻尖，掀開錦被坐起。

皎潔的月過窗牖而來，毫不吝嗇地傾灑，落在了搭著桌案眠的錦書背影上。

傅羨好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眸落向錦書手邊的茶盞，茶盞中的水已經被飲盡，一滴不剩，作溫地推了推子的影，“錦書？”

一連喚了近十聲，錦書都沒有應。

傅羨好站直，換上了裳的同時也尋出條深鬥篷搭上，下手輕盈地推開門扉，影踏過門檻闔上要作響的門框，轉確認四下無人後，方才快步流星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