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程曉偉就接到陸修電話。

陸修：“來老地方。”

跟著陸修混了這麼些年，老地方，便是指的北邊那個很偏僻的酒吧地下室。

剛開始那幾年，程曉偉、陳祥飛他們都是些初出茅廬的小子，拿著酒瓶往前沖的勇氣是有，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蠻勁是有，到頭來傷的最厲害的也還是自己人。

直到遇到陸修，那個雨夜，他著一黑夾克，手里一狠勁，沖著人群揮過去的時候眼睛都沒眨半分，只“啪”地一聲，人的頭上就開始冒，他臂膀結實有力，作間像迅猛如風，人群中有人慘出聲，就這樣嘩啦往外流。

程曉偉永遠忘不掉那雙眼睛，那樣黑的夜里，他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陸修的目像是一匹凜冽又危險的狼，直直又高傲的站在他們面前。

“起來。”他說。

這個人眉目拎霜，既不手也不后退。

程曉偉了，像是懂了。

那一天，程曉偉就決定追隨這個人，這個暴戾又讓人敬慕的人。

回過神來，程曉偉問：“嚴重麼？”

剛初中那會，格野，不懂收斂，惹到各道上的人也多。

自從遇到陸修，爛攤子被一個一個收拾干凈，后來老地方他們也就去的了，聚會玩樂也都慢慢改在了離家近的酒吧里。

但這次陸修說老地方見，就一定是有什麼事了。

良久，陸修才說：“還好。”

還好，就是不好。

程曉偉眉心一抖。

掛完電話，就去搖一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床……

*

一路走到校門口，陳祥飛還扯著他的袖。

恰逢門口人多又雜，偏頭一看，好幾個生都著他們倆神神地叨叨著，末了還眼神流一翻，笑容格外不一般。

程曉偉：“……”

不是他覺得自己敏，他現在覺得，他程曉偉活了十幾年，恁是沒找到一個朋友，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幾率都是因為陳祥飛這個死蒼蠅一直在他邊轉，壞了他這塊上好的。

不，瘦。

程曉偉越想越是不高興了，一腳踹了過去：“陳飛翔，把你的大豬蹄子拿開，gay里gay氣的！”

陳祥飛一回頭，像是到shi一般的扭曲著表：“你以為我想你？！”

要不是老大說別到太晚了，他才不管這個災舅子！

末了，還加上一副嘔吐的表。

“你這話可就真沒良心了啊陳飛翔，要不咱們就在這個把新賬舊賬翻出來一起算了？！”

“誰不來誰是……”陳祥飛一偏頭，兀地撞上后人，“王八”兩個字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下意識偏頭，后人著一純白長，外面套著淺紫的棉，頭頂米白的針織帽，一頭黑發順的暴出來，遮住愈發致的五。

陳祥飛看呆了幾秒，才回過神：“是蘇沐妹子？撞到沒？”

蘇沐愣了幾秒，睫一一，還沒回過神來。

幾秒后看清來人，點點頭，又搖搖頭。

一時間自己又有些懵，“沒事沒事……”

陳祥飛笑出了聲，怎麼會有這麼呆萌的生？

“你在等人嗎？”

“嗯……”蘇沐應了一聲，“你們……”

抬頭見陳祥飛翹起的幾頭發和一奇奇怪怪的混搭，一眼便看出來是匆匆忙忙趕出來的樣子。

話還未完，程曉偉強行了進來：“嗨，你蘇沐吧，我程曉偉！”

陳祥飛迅速剜了他一眼，義憤填膺地沖他對著口型‘見忘義’！

蘇沐頓了頓，這人倒是有些印象：“你是上次……”

“搬課桌那個！你還想得起來？！”程曉偉驚喜又夸張的喊，隨后狀似無意的了自己的后腦勺，耍寶似的開口：“對沒錯，就是我！”

蘇沐笑。

面前的人不是第一次見，搬課桌那次確實是初見。

他穿著一校服，形微胖，走到后門與了個正著。

那時候他站在陸修面前，不卑不。

后來在場遠遠看見那次，他和陳祥飛也同樣坐在陸修后，就好像他們那群人，永遠都追隨著那個人。

陳祥飛口袋里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蘇沐的思緒。

“喂，老大。”

那頭帶著一特有的磁和低沉的聲音，約約能聽到。

是陸修，蘇沐當下篤定。

“我們在校門口呢，你在哪？”

那頭說了幾秒，陳祥飛突然笑出了聲。

“不急就好，路上見了同學，還在寒暄呢，那咱倆就慢慢趕過來唄。”

陸修笑：“隨你。”

“那陸哥，可是你說的啊，一會來遲了別卸了兄弟的一只手臂？”

陸修了兜，瞅到煙在桌上，指夾起煙按在火機上點燃，淡淡吸了一口，剛要說‘不會’。

那頭淡淡的聲傳了過來，他夾著煙的手指一抖，差點將還在燃燒著的煙頭掉落在地。

陳祥飛規規矩矩的拿著電話，老半天沒聽到陸修應答，一偏頭見到程曉偉那廝殷勤地沖蘇沐笑著，不知是說了什麼好笑的話，蘇沐子輕輕抖，耳邊的發跟著緩緩飄，溫又好得沒有攻擊，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真的嗎？你們平時都是這麼相的？”笑著說。

電話這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良久傳來陸修的音：“那頭是誰？”

“啊？程曉偉和……”

“蘇沐。”

陸修斬釘截鐵的說出了口，沒待陳祥飛的回答。

“是啊，老大你可真神。”

神嗎？不是他神。

如果沒聽過在夜里輕的笑聲，沒見過醉人的臉蛋，他也許還只是一個渾渾噩噩頹唐墮落的叛逆年，他人生里一丁點期待和祈盼都不會有，也更不會有什麼異樣的緒在夜里滋生瘋長。

他眉心微皺，抑著說，“快點過來，別遲到。”

就這樣掛了電話。

陳祥飛：“……”

老大你前一秒不是說不急嗎！！

這翻臉怎麼比翻書還快啊？！

*

程曉偉和陳祥飛走沒多久，沈思慧就風風火火的到了。

剛站穩，就開始大口氣。

走近些，蘇沐一眼看到額頭上的汗珠，還在一點點往外滲。

蘇沐眉心皺起，手上的后背輕輕拍著：“你怎麼了？”

沈思慧微微直起子，一手搭在蘇沐肩膀上，一手慢慢拍著口。

待氣息逐漸穩了下來，沈思慧撥開額頭浸的鬢發笑道：“你呀，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電話？

蘇沐下意識了口袋，空空如也。

啊，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把手機從書包里拿出來了！

角輕輕抿起，懊惱開口：“對不起啊，我忘帶手機了。”

“嗨！”沈思慧不在意地擺擺手，一掌拍了怕蘇沐后背：“這有什麼，我就問問你。”

“我剛出來的時候我爸給我打電話，我就準備給你說晚點出門。”

蘇沐偏頭，“是有事嗎？”

沈思慧頓了頓，像是毫不在意的開口：“我爸給我打電話，就是通知我繼母和兒子要過來和我住而已，多大點事兒。”

多大點事兒，像是在說‘你今天吃飯沒’這樣平淡無奇的語氣。

卻能清晰的看到沈思慧搭在一側的手僵的垂下，和角不自然的弧度。

“你……”

“沒事！我給你說，我后媽人的很，就想方設法要我爸的家產，要怪也只怪那老頭眼睛瞎，看上這種貨，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拼命用我爸的錢，我多用一分，那人和兒子就只能用一分……”沈思慧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家里的事。

蘇沐思緒卻還游離在外。

曾以為這樣的孩，大抵是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的。

沈思慧扯了扯手臂，一直走過人行道上后才松了開，聲音低了幾分：“蘇沐，你千萬別覺得我可憐，這世上比我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這算什麼？我就相信老娘的大把樂時還在后頭呢。”

蘇沐回頭看，沈思慧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指尖用力點了點額頭，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