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抬起頭，溫出聲，“且惠。”

鐘且惠見躲不過，規規矩矩走過去問好，“伯母，早上好。”

“早上好。”王字真朝笑，“昨天在這里住的？”

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是。玩得太晚，就冒昧住下了。”

王字真說：“你們小年輕在一起花頭多。來，陪我吃個早飯。”

鐘且惠忙擺手，“不了伯母，我還得回去收拾行李，一直在客廳擺著呢。”

“吃頓早飯能耽誤什麼功夫。”王字真已經起，吩咐傭人：“跟廚房說多加一份蟹黃小籠，鐘小姐吃的。”

且惠只好留下來，拉開椅子，坐在王字真的對面，端起鮮喝了一口。

王字真看著出生，就連名字也是取的，挑了《國風》里的兩個字——“終溫且惠，淑慎其。”

要沒有后來那些變故，且惠該和兒一樣著寵長大，只可惜造化弄人。

無聲吸口氣，關心起且惠的學業，“大三就要開學了，課程多嗎？”

鐘且惠說：“嗯，加進不的專業課。像《行政法與行政訴訟法》、《律師公證與仲裁實務》，一周要上四個早八。”

但凡長輩主問及功課，大半是有別的話要代。

果然，王字真勸：“學業這麼繁重，就不要再去接事做了，缺什麼就跟我說，好嗎？”

“知道了。”鐘且惠乖巧地低頭，手指著杯子，“圓已經幫了我很多，謝謝伯母。”

上午九點，離開馮家，車子駛離這座宅子時，且惠回頭看了一眼。

樹木掩蓋下，馮家的園子也不怎麼高大，但勝在氣勢巍峨，兩朱門便人塵莫及。

其實拮據的生活帶給的痛苦很有限。

真正摧毀人意志的，是過去所驗的、世人難以企及的富貴，和被養得過分高的眼界不允許平庸，但手頭上這點可憐的資源，卻只夠支撐勉強度日的。

每一天，且惠都在這樣極大的矛盾里自我消耗，盡了認知和經濟的落差帶來的委屈。

就像晚間無事時，隨手點來照明的蟠花燭臺，芯黑油盡了，心里的那把火也燒不滅。

司機送到單元樓下。

門口的鐵門已經生了銹，昨天下了點雨，打落一地的土腥氣。

這是外婆生前的財產，很小的一室一廳，只夠一個單姑娘住的。

來京市之前，董玉書就料到會住不慣宿舍，提早給備了鑰匙。

且惠拿在手里，不敢相信地問媽媽，“你一直留到現在嗎？”

當初離開京市的時候凄凄涼涼，所有能變賣的家財通通都折了現，但還不夠填窟窿的。

連服也沒來得及收上幾件，一家三口的行李歸歸攏，兩只紅小皮箱就放下了。

他們從火車站出來，打車回弄堂里安頓下來，租了間閣樓住著。

鐘清源在后面結車費，跟出租車司機討價還價，說能不能抹掉兩塊零。

董玉書嫌汽油味難聞，手里著塊帕子，捂了鼻子催促鐘且惠，“快走呀小囡。”

且惠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漆皮珍妮鞋，說：“爸爸抱我，我怕弄臟鞋子。”

知道以后再也穿不起了，僅剩的這一雙要好好留著。哪怕是留個念想。

鐘清源費了半天皮子，好說歹說，最后也只付了一塊錢。

他喜滋滋的，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抱起兒就往里走。

董玉書剜了他一眼。不明白人的變化怎麼能這麼大？

不過一夜之間，鐘清源叱咤生意場的模樣，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了，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一樣。

董玉書說：“是，我沒有告訴過你爸爸，否則他一定拿去賣掉。這是外婆留給你的，要真是不習慣學校，就搬到那邊去吧。不過，自己要注意安全。”

且惠下車跟司機道別，跟他說了句謝謝，轉走進老舊的樓道。

外婆的房子在二樓，高電箱里幾黃的電線，把天空分隔形狀不一的片區，橫鐵窗戶上生出蜘蛛網，灰白的墻面鼓一塊、掉一塊，輕輕一就往下掉白/末，四是臟腐壞的氣味。

且惠在這里住了兩年，已經能做到對這些視而不見，習以為常地踩上臺階。

在看來，這棟老式筒子樓再怎麼破敗，也比四個人一間寢室要好。

把服整理好花掉了二十分鐘。

其實每季的服非常，但件件都是上乘貨。

圓說打那麼多份工，也不見怎麼胡吃海塞，錢大半都花在穿上面了。

且惠去洗了個澡，換了件寬松的睡，漉著發尾，坐到桌邊去溫書。

在正式開始學習前，習慣先列一個to do list，這樣能更有效率。

早飯吃得有點撐，且惠直接略過了午餐這個環節，一向吃得很。

下午三四點，在試圖厘清破產程序中的別除權、撤銷權、抵銷權和取回權之間的區別和聯系時，發現有水從門里灌進來。

手里還抓著支筆，提了子急急忙忙出去看，是廚房的水管了。

而一直坐在房間里，關著門，連一點聲響都沒聽見。

且惠隨手抓了塊抹布，扶著桌板蹲下去，試圖蓋住正往外溢水的、破裂的管子。

取下頭上的皮筋扎在上面，固定好以后，打開門，跑到室外去找總閘。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