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睡不好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腦袋昏昏沉沉。

沈聽瀾開著白大眾速騰，哈欠連連，紅綠燈亮起時，拿起置架上的咖啡，喝了幾口。

無糖咖啡略顯苦。

盯著紅燈上的數字，驀地想起陸云景在夢里說的那句話。

不是陸云景說的，是心里那樣想罷了。

很奇怪，竟然會有這樣的癡心妄想。

像極了有個離婚案件的當事人，明明對方出軌的證據，清清楚楚擺放在眼前，還要自欺欺人一番，哭著不肯離婚。

“早已破裂，你好好想想，有沒有繼續這場婚姻的必要。”

當時，在庭后對當事人說。

多年后，到自己，還不如那個當事人。

沈聽瀾自嘲地笑了笑。

綠燈跳起，車子一路開到單位地下車庫，在一排車位中，沈聽瀾找了個靠邊的位置。

剛剛停穩，旁邊車位就停進一輛同款同轎車。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年輕男人，白短袖制服襯，黑制服長，戴著一副金眼鏡，材頎長，斯斯文文。

是省高法下派上京區法院掛職的史俊，空降的副院長，沈聽瀾的分管領導。

家里有礦，背景不一般，陸云景的好友之一。

沈聽瀾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貓起腰，打算躲在車里，等史俊進了電梯，再下車。

史俊顯然瞄到了，沒隨的愿，徑直走到駕駛室一側，彎腰低頭，手指曲起，敲打車窗。

“史副，早！”

沈聽瀾沒辦法繼續裝死，著頭皮搖下車窗，朝史俊微微笑了笑。

“沈法，不下車？”

沈聽瀾推開車門，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電梯，史俊在前，沈聽瀾在后。

還沒到上班高峰期，電梯里只有他們二人。

史俊端著一張臉，站得筆，頗有幾分威。

沈聽瀾站在斜后方，眼睛一直盯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

電梯上升的速度，似乎比平時慢了很多。

“沈法和阿景和好了？”史俊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作為年輕的男領導，史俊很八卦下屬的私人生活和。

不過，沈聽瀾除外。

誰讓是阿景的太太呢。

“史副昨天去參加他的生日宴了吧？”沈聽瀾態度不卑不：“我和他什麼狀況，史副和他的朋友們，應該都很清楚。”

和好？

不可能。

何必當著的面，明知故問，往心口扎小刀。

“我以為史副和其他人不一樣，看來也差不多。”

一丘之貉。

史俊側過，臉上漾開一笑意：“我昨天沒去阿景的生日宴，場面太鬧，不適合我。不過據我所知，阿景也興致缺缺，八點不到就離開，回了家。”

陸云景這麼早就回家了？

沈聽瀾想起昨天在臥室，赫然撞見陸云景時，自己來不及掩藏的驚訝。

以為，他會在生日宴結束后，繼續和蔣晨曦待一塊，甚至有可能共赴云雨。

怎麼都沒想到，他會穿著睡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床尾，一副居家人夫的模樣，坐等晚歸的妻子。

“大概是沒見著想見的人，心里失又失落。”史俊看著沈聽瀾，意有所指。

沈聽瀾順著他的話：“嗯，史副沒在，他的生日宴確實黯然失。”

不會自作多，將自己代到“想見的人”之中。

史俊手握拳，抵在鼻翼下方，憋著笑：“沈法，我能想象得到，阿景被你氣得半死的樣子。好，他就是缺個能氣他的人。”

沈聽瀾：……史俊真夠瞧得起。

哪有本事氣陸云景。

“沈法，別懷疑。”史俊有竹，指著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睛，說也審過100個被告人，若觀火。”

沈聽瀾笑笑，沒反駁。

對史俊，基本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分管領導，陸云景好友，雙重份，沈聽瀾除了“敬重”，還有“防備”。

“對了，你跟阿景說說，讓他以后別深更半夜打我電話，我太太會有意見。”

史俊半開玩笑，無名指上閃閃發的婚戒，從沈聽瀾眼前，一晃而過。

他比陸云景大三歲，今年三十歲，結婚七年有余，名副其實的英年早婚。

太太是青梅竹馬，旁人羨慕不來的恩有加。

沈聽瀾不自覺地向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堅冰涼。

陸云景除了在婚禮換戒指的環節，象征地戴了一下戒指，就再也沒戴過。

就傻乎乎的，一直戴著，儼然是一個人的婚姻，一個人的獨角戲。

“史副和他多年朋友，有什麼話，不能自己開口？”沈聽瀾把話擋了回去：“我人微言輕的，史副還是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沈聽瀾朝史俊說了聲“史副，再見”，便抬邁出電梯。

史俊邊笑邊搖頭。

他早就聽說，上京區法院的沈聽瀾，個鮮明，憎分明。

阿景怕是忘了自己當年怎麼死纏爛打，追的人家。

一朝得手，不知道珍惜，自己給自己挖坑，將來有他后悔的時候。

……

今天的案子，審得比昨天順利，用5G沖浪者嚴敏的話來形容，那一個“”。

沈聽瀾組織庭前調解，雙方各退一步，案子調解結案。

調解結案，就像是人品集中發一樣，案結事了，事半功倍。

“小瀾姐，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嚴敏抱著案卷，笑嘻嘻地湊到沈聽瀾跟前，一雙小眼睛，都快笑得沒了影。

“上午領導們開會，調整了分工，史副院長遂自薦，攬了后勤那攤活。”

書記員們的消息，永遠比法們來得快。

“史副新上任，改造食堂，設立炒菜窗口。以后不管開庭到幾點，都能吃到現炒的菜，再也不用外賣了。”

嚴敏滔滔不絕。

“史副還大筆一揮，給每個審判庭和辦公室，購置了均價1萬一臺的IQAIR空氣凈化。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能吸很多甲醛。”

“購置空氣凈化院長能同意？錢從哪里來？”

建審判大樓，有財政撥款，但預算里沒有空氣凈化這一項。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史副有辦法。”

沈聽瀾抿不語。

這不像史俊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