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菁宓住進將軍府之后，暖院小廚房每日準備的膳食便都是以的口味喜好為主。

但因為今夜多了裴牧，適才讓小廚房多加了幾個菜。

燕窩銀，桂花晶凍，雪霞羹，炙鵝，爐羊罨。

晚膳不喜食葷腥，因此只夾了幾筷離自己近的清淡菜品，小口小口地咀嚼。

裴牧雖以前也是裕京城里的世家貴公子，但從軍多年，他早已養快速用膳的習慣。

今日同周菁宓一起，他有意放慢速度，但還是比快了許多。

他倒也不覺無趣，停箸之后便用公筷為布菜。

作為大瑨的公主，周菁宓用膳儀態自是挑不出任何錯，但旁的男人目灼灼，被盯得頭皮發麻，沒多用幾口便也跟著停了筷子。

裴牧見狀，劍眉微蹙，“飽了？你才吃了這麼點。”

周菁宓輕咳一聲，點頭應道，“飽了。”

既這麼說，他便也不再勸多吃點，直接命人撤膳，端來茶水漱口。

屋燭火通明，正屋房門大敞著，有夜風吹來，似帶著縷縷的香。

裴牧五靈敏，待適才的膳食香味散去后，便從空氣中捕捉到些許清淺梨香味。

這味道，十分悉。

午后他閉眼小憩時，才在夢中嗅到過。

裴牧眸幽沉，起抬步往間而去。

周菁宓沒明白他陡然起是為何，但見他直直往妝奩那邊而去，眉心倏地一跳。

難以控制地想起下午的夢。

連忙抬步跟上。

已經開了封的香膏放在梳妝臺之上，淺的小瓷瓶在燭火的映照下，瓶顯出流暢的紋理。

甫一走近，那梨香便更加濃郁。

之前同周菁宓同床時，他并未聞到過這個味道。

裴牧心中有疑，問出聲，“這香膏是最近才買的？”

“是。”

剛買的香膏便出現在他夢中，難不這旖旎夢境還會據現實中的況而變換場景？

裴牧疑慮更深，微俯下，手就要去拿香膏瓶子，周菁宓急急往前一攔，本能地不想讓他，“這是子之，你...”

是看他盯著那香膏瞧，下午夢中的一幕幕便不斷在腦海中回旋。

若是他真手拿了，周菁宓覺自己的心會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裴牧見如此，倒也沒有非要探個究竟，慢悠悠直起，將手收回來。

周菁宓不想他將注意力繼續放在香膏上邊，倏地想起午間老夫人代的事，忙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劍眉微挑，跟著又從里間來到外頭。

周菁宓低聲喚了芍藥，“去將廚房里的東西拿過來。”

話落，主仆對了個眼神。

二人心照不宣。

適才周菁宓已經提前代過，若是待會兒勸說裴牧喝湯膳時，芍藥和薔薇便都在外頭候著，不用。

只當是裴牧這麼大個人還怕苦味，必然不想讓下人看到自己皺著眉一臉拒絕的窘態。

而此時的裴牧著實有些好奇，袍一，大喇喇地坐在圓木椅上，長大敞著。

男人形高大，即使坐著，也依舊非常有存在。

周菁宓目下意識在他上瞥了眼，小聲道，“你坐好一點。”

他在滄州待得久，不拘小節慣了，此時這般坐姿，于周菁宓而言，有些“狂野”。

聞言，裴牧沒說什麼，卻是稍稍收斂了些。

屋外頭傳來芍藥的聲音，接著，湯膳的味道由遠及近。

裴牧比更先聞到，眉心擰。

芍藥將漆盤放于桌上之后，便躬退了出去。

周菁宓上前幾步，將漆盤往裴牧面前推了推，“這是婆母特意吩咐廚房為你燉的。”

小燉盅的蓋子并未打開，瓷白的盅上有蒸汽淌下，漆盤里落了水珠，漉漉的。

裴牧眉心擰得更深。

是從氣味來判斷，他就能大概猜出這燉盅里是什麼東西。

約莫是滋補藥膳。

還是大補的那種。

應是鹿鞭、牛鞭一類的東西，還加了藥材。

他抬手，無奈按了按太，心道母親最近果真是閑得發慌。

“我不喝。”

因有了此前向佩英的代，周菁宓對他的拒絕毫不意外。

落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極有耐心地勸，“湯膳對你的好，婆母的一番苦心，將軍還是莫要辜負了好。”

與他之間保持著半臂距離，因要勸說他，上微微前傾，發髻上的步搖隨著的作，輕輕晃，在燭火下泛著奪目的彩。

裴牧幽邃的眼眸微瞇，“宓兒可知這燉盅里邊的是什麼？”

周菁宓搖頭，是什麼并不知道，“大約是滋補藥膳？”

猜是這樣的。

“將軍常于沙場之間來回，這藥膳于你而言，應是百利無一害的。”

“......我不需要這個。”

周菁宓見他抗拒得厲害，耐心地以巾帕墊手，將燉盅從漆盤中拿出來。

蓋子打開，一濃重的藥材味彌漫開來。

探了眼，水黑乎乎的，看起來確實很不好喝的樣子。

也難怪裴牧不樂意。

但既答應了向佩英要親眼看著他喝下，便還是耐心十足地勸。

“藥膳聞起來是有些苦，但將軍真要像個孩一般，如此抗拒嗎？”

燉盅就放在兩人之間，隔著裊裊升起的熱氣，眉眼都變得有些朦朧。

裴牧結輕滾，“若我真是喝了，該后悔的人是你。”

這一碗若真的下肚，今夜他們二人都別想好過，尤其是。

母親這算盤打得真響。

要湊齊這麼多大補的食材藥材，估計費了不心思。

周菁宓不解，清凌凌的杏眸里滿是疑，保持著端著燉盅的姿勢，就這樣抬眸著他。

裴牧抬手，用一旁的瓷勺在燉盅里攪了攪，一樣一樣給介紹。

“這是枸杞。”

“這是黨參。”

“這是蓯蓉。”

“這是鹿鞭。”

“這是牛鞭。”

“這是......”

“等、等一下...”

前邊的兩味藥材還算正常，但越到后邊，便越發古怪。

周菁宓臉頰以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這是什麼湯？”

裴牧抬眸，深邃湛黑的眸子鎖住，“你說呢？”

男人著瓷勺的修長指節松開，“噹”的一聲，瓷勺落回燉盅之，與壁發生輕微撞。

周菁宓被這聲音驚得手一抖，燉盅霎時傾斜，滿滿當當的湯，就直接這麼倒在裴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