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伊玦翻下馬向后院跑去，差點和從轉角拐出來的白羽笙撞了個滿懷——

“聞見香味也不能猴急如這般呀？”白羽笙端著瓷碟的手往上一抬，避開了差點迎面撞上的凌伊玦。

“這是……”凌伊玦見他手里端著的竟是一碟五味杏酪鵝。

“這是我在后院灶房里燉的，我見火候已足，盤算著你差不多也該歸家了，就盛了一碟出來，誰知你如此心急，差點打翻了我辛苦勞作一清早的果。”白羽笙瞇眼笑道。

凌伊玦聞著香味跟在白羽笙后，暗忖著這人，不，這妖竟還如此賢惠。

“吶，快趁熱吃，不然待會涼了。”白羽笙將那碟五味杏酪鵝放在櫻花樹下的石案上，催促著，遞給一雙竹箸。

那石案是凌伊玦前幾年在從一山澗搬運而來的，形狀奇特，渾然天，表面被山泉磨得潔平整，覺得剛好可以用來當習字繪畫的案面，便費了老大勁騎馬運了回來。

可如今這石案竟被這妖拿來當作用膳的件——那石案上擺著五味杏酪鵝、繡吹鵝、間筍蒸鵝、白果蒸，好不盛！

石案周圍，那顆櫻花樹正是開得最盛的時節，一樹怒放櫻花在風中微微搖曳，如一大團的云朵，清風幽幽地吹落下幾片的櫻花花瓣，花瓣打著旋兒隨風起舞，真真是景配食！

“這些都是你做的？”凌伊玦語氣中帶著驚詫，但更多的是帶著幾分垂涎滴的滋味。平日里因為修煉，總是忘了用膳的時辰，常常都是一頓飽一頓的，加上長年獨居，即使是了也是隨意抓一個燒餅或者饅頭充，只滿足于一人吃飽全家不。

“當然。”白羽笙角微牽，擺出一副“怎麼樣我很厲害吧”的傲表來，又好像是在說“快夸夸我！”

“嗯……全是大魚大的，一點素菜都沒有。”凌伊玦端著下頜沉道。

這人！白羽笙微泛幽藍的眼眸覆了一層無奈，他抬眸認真地看向凌伊玦的眼眸，“你忘了，我可是狐妖，只食的。”

凌伊玦看著他這副模樣，扯了扯角蹙眉道：“你這樣盯著我干嘛？我又不是鵝，難不你想把我給蒸了吃了？”

“好主意。”白羽笙應著，牽拂袖坐下，腦中登時冒出了一百零八種烹飪方法來。

只不過可不是想的那一種吃法……

凌伊玦拿起竹箸，輕輕夾起一片五味杏酪鵝，放口中。鵝鮮多，五味調和得恰到好，讓不嘆道：“好吃。真沒想到你這只妖廚藝如此了得，說吧，在哪個酒樓和人類師的？”

“師？”白羽笙輕笑一聲，“哪里需要師？我可是自學才。再說了，我這手藝可不是用來給人類品嘗的，而是專門為你這樣的人兒準備的。”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寵溺和調，讓正在嚼著鵝的凌伊玦噎了一口，瞪了白羽笙一眼，嗔道：“油舌，小心我拔你的！”

等飯飽酒足，正心滿意足地拿起方帕抹的時候，白羽笙才默默地站起收拾那一桌子的殘羹冷炙。

“等等——”凌伊玦放下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菜也是你做的，碗筷也是你收拾的，這讓我多不好意思。”

白羽笙端著碗筷，眉眼彎彎，出一個能迷眾生的微笑：“就當是我住你屋子的租金，如何？”

“呃，這話自然是沒錯，”凌伊玦撓了撓腮幫子，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其實吧你也沒睡在我的屋子里——”

白羽笙一聽這句話，眼眸一亮，猛然回頭用那雙泛著微藍的眸子盯著，角微揚，語氣中帶著一調侃：“這麼說，你是想——”

“打住！”

凌伊玦臉一冷，知道這狐又想歪了，急忙用雙手叉做了一個止再講下去的作，打斷了他的話。

瞪了白羽笙一眼，嗔怪道：“你這只狐貍，別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好吧，那就算你懂事，沒白費我對你的一番心意。”

“對了，趁我收拾的空檔，你快進屋去看看，有我專門為你準備的特別驚喜哦。”白羽笙又一次出那抹魅的笑容。

驚喜？還是驚嚇？凌伊玦滿腹狐疑，這狐一天天不務正業地在整點什麼？

實在是猜不，等走進了屋子，一眼去，原本簡單樸素的屋此刻變得琳瑯滿目，猶如進了另一片天地。

從床榻到桌案，從竹木屏風到窗欞，都掛滿了五六的套的禮服，鵝黃的大袖衫、綠的短襖、淺紫的褙子、石榴紅的襦，各種織在一起，令凌伊玦瞬間看花了眼。

一瞬間愣住了，自己平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華貴炫目的服飾，更未想過這些竟是白羽笙為置辦的。

凌伊玦緩緩地走近，手那些的綢緞，心中涌起一暖流。

“這些……”口中喃喃自語道。

“這些都是為你而買的。”

后響起了白羽笙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他的話語中看似漫不經心，“我看今晨你似乎為著而煩憂，所以我便去集市上隨便買了幾套裳，也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心意。”

為我？是為了什麼？

凌伊玦不明白，這狐為什麼要這般對待自己，是因為要求去找他被斬下的那一條尾嗎？可是能辦得到嗎？

看著凌伊玦躊躇苦悶的神，白羽笙似乎猜到了心底在想些什麼，他緩步走到凌伊玦的邊，出手溫地握住纖細的手指，輕聲道：

“阿玦，你不必為任何事到困擾。我為你做這些，只是因為我心甘愿，并不是為了要求你做什麼。”

凌伊玦一怔，垂下眼眸，將臉撇過一旁，稍一用力將手從白羽笙的手中了出來。

真的如此嗎？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不計利益得失，全心全意對待嗎？

不可能，不會的，自己這副模樣從來只會被人唾棄、嫌棄、逃離、懼怕，不會有人愿意接近自己，還如此照拂自己的，一定是……一定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這些裳都不適合我，麻煩你改日拿去退了吧。”

凌伊玦輕輕嘆了一口氣，踱步到窗邊，背對著白羽笙說道:“答應你的事，我會盡力而為。”

白羽笙看著榻邊的孤燈映著孑然一的單薄背影，心口似被針刺了一下，他默然不語，收拾了屋里的裳悄然退出門外。

木屋十里開外的山崖上，一人正騎在馬背上，眺著木屋窗邊的人影，直到屋燈滅，那人才勒了韁繩調轉馬頭急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