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亭走後,嚴忠進書房,端著一碗黑乎乎散發著腥苦氣息的藥。
“殿下,到時辰該喝藥了。”
謝昶宸應了聲,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看得嚴忠老臉都苦一團。
“殿下,來點餞苦味罷。”
謝昶宸輕笑,“孤並不是三歲孩。”
嚴忠想起某些往事,笑道,“是,不過猶記得殿下年之時,不喜這等苦藥,好多次還要都同皇後娘娘撒說要喝糖水,如果喝不到,還要鬧別扭脾氣,不過片刻後又自個兒消了氣,聲說孩兒知錯,母後別生氣……”
每每此時,陛下和娘娘都分外愧疚,殿下能活下來就已是不易,還要一日三餐吃飯似的喝藥。
心疼都來不及,哪會舍得同殿下置氣呢。
謝昶宸表略怪,“這等糗事,何必記這麽多年。”
嚴忠笑笑,“老奴自服侍殿下,所有關於殿下的自然都記憶猶新。”
謝昶宸微微歎氣,正當此時,外間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阿寧?
謝昶宸眼眸微,眉眼染上欣喜之意,大晚上的,阿寧主來找他了。
嚴忠急忙前去打開門,“大人請進。”
“多謝嚴總管。”
“大人客氣了,應該的。”
謝昶宸起走近,溫聲道,“以後阿寧尋我直接進來即可,不用每次都通報。”
陸遇寧笑著應下,“我陡然想起,這是新開的藥方,熬煮的藥材極為複雜,有好幾味比黃連還苦,加在一起怕是難以下咽,所以給殿下帶了點……”
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視線轉到案前空的藥碗——
“誒?你都喝了!”
謝昶宸一頓,突然覺自己好像錯失了什麽。
他立即道,“其實剛剛才喝完,現在裏都還有苦味,阿寧,你懷中這是?”
“哦,我是想著如果藥苦了,可以稍微吃點餞,我今兒下午和師姐逛市集,恰好買了點……”
謝昶宸眼眸一亮,“是專程買給我的?”
陸遇寧看到他都喝完了,本來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但看到他欣喜的神,又覺得沒白買。
把紙包放在他手中,“當然,不過不可吃多了,免得影響藥效。”
“嗯,我都明白。”
一旁的嚴忠眼觀鼻鼻觀心,麵上不聲,心卻格外幽怨。
他說吃餞殿下就說不要,雲大人的就欣然收下,不帶這樣區別對待的。
總覺再待下去就不禮貌了,於是嚴忠輕輕退了出去。
陸遇寧本來也想走,這畢竟是書房重地,皆是重要公文奏折,一個外人也不好久待。
不過謝昶宸突然問道,“阿寧,明日是父皇誕辰,宮中會舉辦壽宴,你能跟我同去嗎?”
陸遇寧聽罷頗有些為難,然後委婉地拒絕。
“抱歉殿下,我素來不喜喧鬧,陛下壽宴親貴眾多,我可能適應不了宮中的規矩,況且以我的份前去,恐怕是不太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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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謝昶宸本可以用子未好,需要看顧的借口。
不過他本就意不在此,也沒有失。
大乾開國之初就設立十月初十為一年一度的滿穰節,秋收時節,百姓滿載而歸,山河安穩。
皇帝需要行祭天儀式,以慶賀今年收,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而昭錦帝的誕辰恰好在十月初九,於是從十月初九到十一,百休沐三天,第二日民間亦會舉行盛大的燈會,正是舉國歡慶的日子,僅次於新春。
這燈會,後來也演變約定俗的未婚夫妻、有人相聚之日。
這樣的節日,謝昶宸當然想同陸遇寧一道度過。
“那後日晚上民間的燈會,阿寧你有興趣嗎?”
他接著又道,“你知道的,孤子不好,以往從未去過……”
陸遇寧心下無比糾結,本來意識到他可能就是自己的真命之人,想到他今後會坐擁後宮佳麗三千,是想和他保持距離的。
不過他說這話時眸中滿是期待,莫名讓聽出了可憐的意味。
一個俊的男子這般祈求,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陸遇寧犯了天底下人都會犯的病,略有些艱難地妥協道。
“或許……可以去看看?”
謝昶宸揚起角,“那我們約好了,到時候同遊燈會,聽說遊湖的風景很是不錯。”
“嗯,好。”
剛出門吹了下冷風,謝遇寧就反應過來了。
猛地一拍腦門,還說別人,這不也是令智昏了嗎!
按照之前,肯定是不敢去燈會遊玩,要不然別人遊湖,有很大幾率會見到從湖底爬出來個狼狽的“鬼”,不得把人家嚇死啊。
不過同他一道,應當無礙吧。
說起來也從未去過呢。
他們倆,一個病秧子,一個倒黴鬼,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
書房。
謝昶宸眸,挲著懷中的紙包,舍不得品嚐。
“找個錦盒過來。”
這是阿寧頭一次送自己的禮,肯定要好好珍藏起來。
嚴忠剛想提醒這餞不論如何保存也放不長久,謝昶宸就道,“算了,放爛了豈不是糟蹋阿寧的心意。”
“你先下去吧。”
嚴忠道,“是。”
謝昶宸突然想到什麽,囑咐道,“後日晚上我和阿寧去逛燈會,提前將各打點一下,安排便侍衛巡查秩序,莫出現意外。”
“老奴明白。”
嚴忠離開後,謝昶宸暗自思忖。
阿寧都給自己準備了禮,他也想送點什麽。
不過送什麽好呢?
金銀之隻是尋常,還是要送些別出心裁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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