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宮。

天昏暗。

雲泠站在下方彙報著,“沈姑娘和李姑娘大起爭執。聽說這沈李兩位大人為了此事也鬧得不愉快，李小姐被打了一掌，李大人去找沈將軍討公道,反而被沈將軍著人打了出來。”

守舊派的關系已然完全破裂,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甚至這幾日的沈將軍聽了自己兒的話,對政令改革之事的反對已經有所搖。

謝玨站起走下來,來到雲泠邊，沒什麽語氣地說，“看不出來這沈春香不過短短時日便被你哄得神魂顛倒。你倒是真的——”

一字一句,“好、本、事、啊。”

無論男，熊英,謝錦嘉,再加個沈春香,隨便一個人都能被哄得不輕。

雲泠握住的手了，“是沈姑娘心善，寬待于我。”

“是一個極好極好的姑娘，待人真誠心思醇厚,是奴婢慚愧。”

接近沈姑娘是他的命令。

汲汲營營費盡心機靠近沈春香，連蕭祁白誇贊沈春香的話也是讓人散播。

李心棠和沈春香的引火線，便燃了起來。

所以比起沈春香待的坦誠大方，實在有愧,不敢接沈姑娘的好意。

但是也是真心希以後沈姑娘能有自己的一片自由天地,這樣善良好的姑娘不應該被世俗圍困。

“殿下，沈姑娘因為後院之事被沈將軍在房間,連房門都不允許出,獵怕是要錯過了，”雲泠說,“很喜歡這些，奴婢怕被悶壞了。”

沈李兩家關系破裂，目的已達。

想向太子求個恩典，放出來。

那些事，本不是一個孩兒的錯。

雲泠提起這些，面上的心疼擔憂之毫不掩飾。

“你倒是心疼起了，”謝玨著，忽然著眉頭冷哼，“你是不是太自視甚高了，堂堂二品大員之，需要你來心疼可憐？”

“更不需要你愧疚。”

雲泠覺得他的語氣莫名過沖，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回。

只是想為春香求個而已，何至于被他如此冷嘲熱諷。

了，想說些什麽又咽下。便打算請求告退，忽然旁的謝玨眼神一凜，扣住的手腕，被他帶著兩人同時快速往後退去。一陣天旋地轉，雲泠站不穩跌跌撞撞撲進他冷的懷抱，下磕在他肩骨。

這時一支利箭從門口.進來，險險過謝玨的手臂直直往中央的朱椅釘去。

“殿下，”雲泠低低驚了一聲，看著他的手臂，“您沒事吧？”

謝玨松開，低頭意味不明地看著自己被箭劃破的袖子，“傳孤重傷原地休養。王公大臣一概不見。”

後半夜，行宮燈火通明，隨行太醫戰戰兢兢進出太子寢宮，一盆又一盆的水端出來。

太子被刺傷重傷不醒的消息在行宮不脛而走。

重重軍把太子寢宮圍得不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整個行宮的宮人諱莫如深，有風雨來之勢。

……

另外一邊。

雲泠被疾馳的馬車甩了一路都快甩吐了。

惡心反胃，面慘白。

整整三天三夜，連夜加急趕路，終于到了青州。

青州，是各路運輸要塞，發達富饒的魚米之鄉。

一下馬車，雲泠沒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眉頭皺小臉雪白，整個人像個被霜打的小白菜。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可憐兮兮的，原本細弱的腰又瘦了些。

從小就被賣進了皇宮，沒出過遠門，更沒坐過這樣劇烈疾馳的馬車，完全不能適應。

謝玨目沉沉地看著吐了好一會兒的雲泠。

連幾日的馬車都坐不得，真是弱得沒邊了。

同車的喜鵲拿出一粒藥丸喂進了裏，吞下後，那反胃的覺才漸漸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等雲泠不再嘔吐漸漸緩下來，謝玨擡進了門。雲泠收拾好自己，立即跟上去，擡頭看著門上的牌匾，只見上書：鏡園。

進去了之後發現這座宅子極大，假山後院，流水潺潺，回廊九曲十八彎，占地面積竟有八十餘畝。聽說是這青州最大的一個宅子，原本是前朝的一個皇親國戚的院子，被謝玨買下，轟了大半個青州。

雲泠漱了口，又吃了些隨攜帶的餞才將那嘔意慢慢了下去。

看著這偌大的園子，不明所以地問，“殿下什麽時候買了這麽大的院子？”

謝玨頭也沒回，“六爺。”

雲泠愣了一下，雖然不明白，但聽話地改口，“是，六爺。”

六爺……這又是什麽意思？

被刺殺之後，讓人傳他重傷休養，整個行宮嚴陣以待，可誰能想到重傷難愈的太子殿下實則早已不在行宮，行了三天的快馬到達了青州，還提前讓人買下這麽大一座宅子。

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一定和刺殺有關。

目前朝廷雖為了政令改革之事吵得天翻地覆，分為兩派，一部分守舊員為了反對鬧得轟轟烈烈，但那最多都是群迂腐的臣子，萬萬不會鬧出刺殺之事。

能做出刺殺之事的，想想，應是定王之流。

而且太子突然提出要圍獵，是在接到了一個奏報之後。

他若不傷，定王的狼子野心不顯。

行宮有陳世子和蕭大人坐鎮，不會出什麽子。

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帶來？來青州又能做什麽。

穿過彎彎繞繞的回廊，將這個園子看了大半，雲泠問，“六爺，奴婢該做些什麽？”

謝玨停了下來，雙手背在後，看著遠的假山，“我乃洲布行富商陸宗遠獨子陸勉，表字景行，負氣來青州做生意，在父面前誇下海口要闖出大名堂。而你是我邊的——寵妾。”

“記清楚了嗎？”

雲泠消化完他的話，猜測他是要借富商的名頭來探青州的虛實。

“記清楚了。”

雲泠垂下眼，張了張，還是問出口，“可為什麽是……小妾？”

明明是虛構的名頭，為什麽是小妾。

妾，卑者，上流人達貴人的玩而已。

比起這個，寧願當個丫鬟。

他出口便是小妾。

謝玨回過來，居高臨下了一眼，“怎麽，你有意見？”

“奴婢不敢。”雲泠搖頭，“只是一點疑。”

謝玨視線冷冷地掃過的臉，輕哂，“你以為你這張臉有做正室大婦的樣子麽？”

連著三日的行路雲泠本就不適，小臉還是白的，原本嫣紅的也了。

頓了頓。

雲泠低著眼第一次不想提起神討好，語氣寡淡道：“殿下以貌取人了。”

實在是不舒服，想著盡早休息，便提了先行告退回房休整。

從上流落下的溪水潺潺，一刻也不停歇，掉落的樹葉在水面泛起淡淡漣漪。

謝玨看著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薄怒，抿著握了手中的欄桿。

——

偌大的一個園子，需得許多奴仆侍婢打掃伺候。是以雲泠休整不過半日就開始著手買賣奴仆之事。

跟著他們來的還有一個年紀三十左右的男子，稱管家，實則是錦衛鎮使，裴遠。兩個丫鬟，喜鵲和畫眉，都是武功高強的暗衛。

奴仆之事好解決，太子這趟本就是個紈绔富商的份，買奴仆也是聲勢浩大，出的月錢比當地首富還要高兩，一時間風頭傳遍了整個青州。

雲泠作為他的寵妾，充分發揮了寵妾的恃寵生驕的本事，去各大店購置了許多昂貴漂亮的服，金銀首飾。

什麽貴便買什麽，出手尤為闊綽。

穿戴也自然要向婀娜的寵妾靠攏，金釵玉環，胭脂濃，一襲輕薄淺紗桃春裝，端的是嫵人。

幾天過去，青州城中鄉紳富商大多聞聲來訪。

卻都不是謝玨要等的人。

“再等等。”

再過兩日，鏡園開新居宴，廣邀青州同知并豪紳赴宴。

先是大手筆的和宴上一個聊得來的布商做起了生意，加盟了青州的布行。

第一單便是幾千兩的訂單，惹得其他商戶眼紅得要命。

接著又購了一個酒樓，豪氣又揮霍了幾千兩。

再是飯館之類。

沒多久青州商戶就都知道這洲來的陸公子家底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浪子，沒一點生意頭腦卻揮金如土。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和他做生意。

數不勝數的人找上門來。

某一日，園裏來了一位四十歲左右，蓄著胡髯，皮深黑的中年男人。

這人便是青州首富，張晃林。

說來此人的生平也堪稱奇跡，原本是并州一個落魄的儒生，家裏窮出不起束脩再沒考，有一年家鄉遭了水患便流落到青州。結果幾年之間就混出了一些名堂，在青州十多年，已然是青州首富。也是個耽于樂的，家中妾舞姬無數。

沒想，他竟然會突然上門拜訪。

正堂，丫鬟恭敬地端了茶上來。

謝玨穿著一襲月白長衫，眉目清朗，風流俊秀，品了一口茶，嘆道：“這是上好的黃山峰，五十金才得一兩，上貢宮裏的茶。再用稀罕的天山雪水煮沸泡開，滿口生香回味無窮啊，張兄你嘗嘗。”

“陸老弟果然出手闊綽，這樣好的茶，連我平生難得喝幾回。”張晃林笑著說，接著端起茶盞喝上一口。

“那是，”謝玨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丹眼瞇起，渾上下都著浪公子的做派，“這世間吃喝玩樂，就沒有我不通的。”

靠在椅上懶洋洋的，冷不丁問，“張兄謙虛了，你貴為青州首富，這茶還不是隨便喝喝。”

張晃林借著低頭喝茶，掩住眼底神，“比不得老弟出生富貴，我啊，早年間窮慣了，落下點吝嗇的小病。”

“對了，老弟家裏幾口人？”

謝玨：“母親早逝，上面還有五個姐姐。”

張晃林，“那可是家裏的獨苗啊，洲與青州一個南一個北，陸老弟怎會想到來青州做生意？家裏老爺子也同意？”

“他有什麽不同意的，不得我出來，其名曰歷練。”

“這話怎麽說？”

“不提也罷。”謝玨不甚在意地說，“要我說，我家裏金山銀山，哪裏還需要我來賺錢，酒佳人在懷，豈不快哉。就老頭子看我不順眼罷了。”

“我就讓他看看，這賺錢又有什麽難的，小爺還不是手到擒來。”

張晃林吹捧：“我看陸老弟年輕有為，必定能就一番大事業。”

謝玨：“我生平三大好，酒，景，還有，”尾音拖長，“人——”

張晃林哈哈大笑，“同好啊同好，我與老弟果真投緣！”

渾厚的笑聲傳遍整個屋子。

張晃林喝了盞茶，眼神疑，

“怎麽不見陸老弟邊的人？老兄我可聽說了，你家中可藏著一國天香的人啊。”

話音落下不久，忽然一陣濃濃的脂香氣襲來，環佩叮當，還不見人，就聽到的聲音，“六爺怎麽出去議事這麽久，還不來陪奴家。”

接著一個段裊裊的年輕子走了進來，皮勝雪，柳眉紅，胭脂濃。

“六爺~”地行禮。

看得出來是個極寵的，頭頂金釵珠翠，珠寶氣，還穿著一輕薄的妖豔桃紅花鳥紋袖衫。連張晃林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眼神離不開。

謝玨臉沉了沉，手上茶盞重重放下，“放肆，本爺今日面見貴客，誰允許你出來的？”

雲泠嘟了嘟，“六爺，奴家是想你了～”

謝玨眸深了深，然後沉著臉不為所，“沒有規矩，回去。”

雲泠嗔地跺了跺腳，不不願地說，“是，奴家回房等六爺。”

等雲泠走了謝玨才道，

“新收的一個小妾，多寵了些，寵得沒規沒矩不知禮數，讓張兄看笑話了。”

“哈哈哈哪裏哪裏，陸老弟你這小妾著實令人浮骨，怪不得如此寵啊。”

謝玨只嗯了一聲，不願意多提，反而問起了來意，“不知道張兄此次前來有何貴幹？”